第19章 去哪
尹穎坐在辦公室裡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並不知道春蘭女士在家，正過得越來越精彩。傍晚時，她抬頭才看見，窗玻璃上淋漓的水珠，下雨了……
她望著窗外，愣了一會兒神，天色暗沉，像誰心情不好，一臉陰雲密佈。她辦公室的方向只能看到春在城的一角，一格一格，隱約亮起的燈光。她想起一個人來，那個被她放一放的人。近來她對自己越來越寬容，沒什麼，不必深究他是什麼樣的人，好也不罷，不好也罷，至少那一晚是好的。
她關電腦前，甚至在心裡悄悄想，如果他真的像雲舒猜測的那樣，有個富婆女友，還真是……行行出狀元！難怪，他某些方面業務能力特別突出……
然而俗話說得好，不能背後說曹操的壞話，曹操聽得見。
尹穎剛站起身，他的電話就來了，她盯著螢幕好一陣考慮，才接起來，“喂，梁老師！”
她不知道他籌劃了許久才終於打這通電話，可被她一開口的稱呼，打斷了後面的思路。
她在這頭等了一會兒，才聽見他聲音，“尹穎，晚上有空麼？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在“私廈裡”訂了位置，上次我說，要請你吃金箔炒飯的。”他說得有點快，彷彿怕說慢了，她會不同意。
尹穎確實遲疑了片刻，想想，不面對，這事兒也許過不去。所以點頭，“好啊，我正要下班，那我就直接過去了。”
“還是我來接你吧，那邊不好停車，等吃完飯我再送你回來。”他說，是因為他車子就停在路邊，也是因為，他想快點看見她，哪怕心裡隱約知道，她似乎不這麼想。
因為在下雨，他把車子駛進寫字樓的地下車庫，他記得她的車位在負二層，停在她車子旁邊等她。
尹穎走近，才發現他換了車。他開著雙閃，透過車窗，叫了她一聲：“尹穎。”
她禮貌地笑了笑，表示看見他了，快走兩步上車來。同時在心裡感嘆，真是輛好車！說換就換，果然不是一般人。是啊，有些行當確實來錢很快，且不用交稅……
他開車行駛在濛濛細雨裡，偶爾轉頭看右倒車鏡，能看到她沉默的側臉。
熠輝預訂包間時，特地選了小的，空間越小，距離才能越近。他今天想說一些，靠近了才能說的話。
尹穎倒是越來越平靜，聽著他新車的轟鳴聲。她尊重個人選擇的，對財富的追求，方式不同，沒什麼不好，不該被譴責。活到這時候，她越來越明白，寬容的要義。
他不知道她看他的眼神深處的含義，只覺得哪裡有些不一樣，卻也說不清是哪裡。
坐下來研究了一會兒菜色，“你上次是預備要點哪些？”他問。
尹穎湊過去和他一起看選單，找了兩道出名的，“我其實也不常來，因為這家離公司不遠，就近的緣故，陪同事來過，吃的什麼印象也不深了。”她專心盯在圖片上。她對美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再美的食物，也很難讓人快，是難以取悅的中年人呢。
她一靠近來，傳來一點他熟悉的氣息，是那晚把她攏在心口的記憶。他微微怔了怔，說：“好，那就這幾個吧。”而後，點了一道很貴的湯，尹穎掃了一眼價格，嗯，不便宜！她想，沒錯，他們是特別講究吃喝的人。
“尹穎，”他開口問她：“最近工作還順利麼？”這話聽來，問得有些疏離，似乎換在陌生人之間也是可以，百般適用的客套話而已。可對他們兩人來說，她工作上的不順利，他看著她如此的不順利。這些交錯混雜的不順利，是他們那晚故事的開端。
他其實問得既真誠又親密。
尹穎一手扶著湯匙，剛端上來的湯盅冒著虛虛的熱氣。她垂眸無聲了一刻，搖了搖頭，“不順利。”她說，說完抬頭看他，有一刻想告訴他，她正在被邊緣化，是上次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後效應，也許很久都不能改變這樣的壞印象，職場翻身其實是件很難的事。
他看她欲言又止，本想聽她繼續說下去，可她目光忽然調開，語聲也停住了。他想，不愉快的部分，跳過也好。他另起了話題，“尹穎，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還沒介紹過我自己。我今天想說一點，你願意聽聽麼？”
他個性清朗，沒有拐彎抹角的習慣，尤其對著喜歡的人，越重要時，他越認真。
尹穎抬頭，看到他眼睛裡鄭重的光。
雖然是疑問句，他也沒有等她同意，接著往下說：“我算是本地人，從小在這兒長大的，大學時考到外地，後來因為父母不希望我離得太遠，研究生時又特地考回來。”他講這段時，聲色沉沉，眼神落在尹穎身後不遠處的牆紙上，像是回憶著什麼，又遺漏了什麼，極盡省略。
“後來，就一直留在學校，留校任教，也承擔一些科研任務，總的來說，工作不太忙。”他笑了笑，給自己加註解：“也可能是我太不勤奮了。”停頓了一會兒，終於講到他自己想講的內容：“我有過一個女朋友，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一直學舞蹈，我們那時還算感情很好。我讀研期間，她考進了歌舞團，因為演出需要，常常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後來又跟隨團裡的安排，出國彙演。等我正式留校的時候，她也正式留在了德國，我們就此分開了。”
“後來，沒再遇到更合適的人麼？”尹穎本想做個安靜的聽眾的，可不知為什麼，忽然問出來口。
熠輝看她眼睛裡的光，微微凝著一簇星點，看不透她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如實答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