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該萬不該,陳月桂想她早上就不該跑出家門去那條小河邊。
陳月桂的父親叫陳向文,是雙溝鎮鎮中心小學的校長,一個月前生了一場大病住進醫院,在醫院的那一個多月,李耀輝被李全友趕去和陳月桂一起伺候準岳父。李耀輝知道他老子決定的事就沒有改變的可能。
李耀輝被告知他未來媳婦是陳月桂的那天,恰好是唐小魚去和張嘎子相看的那一天。
三間寬上下兩層明亮的小樓,李全友在腳蹬上磕了磕抽完的旱菸杆,嘆息道:“我知道你念著富貴家那丫頭,可是那丫頭配不上你,模樣再好也不能當飯吃。阿爸這次給你找的女子叫陳月桂,是鎮上小學校長的囡囡,模樣雖然比不上唐小魚,可她爹是小學校長,自己是高中畢業,有學問的文化人,現在在鎮上小學當代課老師,家風好,人也端莊賢淑,不比唐小魚,一股子狐媚相,是個專刮男人骨的妖精,可碰不得。”
“阿爸,你說娶就娶,你怎麼看小魚是你的事,反正在我心裡,誰也比不上唐小魚。”
李全友見好就收,轉而提點起李耀輝:“可不能慢待了那陳家女子,要不是看你模樣周正,還有我給你掙下這豐厚的家底,人家未必肯嫁咧,還盼著你將來能有大出息呢。我們老李家能不能祖墳冒青煙,就靠你了。”
李耀輝對那個叫陳月桂的女子一點印象都沒有,頗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阿爸,我曉得咧。”
夜裡頭,李耀輝躺在涼草蓆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起身,跑到院子裡,一桶冰涼的井水罩頭澆下來,這動靜驚醒了李全友,“幹啥呢,不睡覺!”
啪的一聲,李耀輝把木桶摔到地上,驚得李全友一跳,隔著窗罵道:“你個鱉犢玩意,要嚇死你老子啊!”
“阿爸,沒事,睡吧!”
在醫院的那一個月,李耀輝耷眉慫眼地跟著忙裡忙外,言行沒有一絲差錯,做他該做的,半分笑臉和多餘的言語都不曾給過陳月桂。
如果陳月桂還不明白她就真真的是個傻子了,卻又捨不得,見過李耀輝的第一眼,陳月桂一顆心就淪陷了,她貪戀他清健的身軀,沉醉於他說話的聲音,舉手抬足間都讓她不可自拔,這便是愛上了吧,只盼日日夜夜能和他廝守,哪怕只是一廂情願。
今天是她成親的大日子,父親陳向文一早被醫院特許回家看她出嫁,輪椅上,渾濁的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心驚肉跳,陳向文已不能說話,卻一直努力抬手在陳月桂手心費勁兒寫著什麼,凌亂的筆畫,陳月桂卻知道,那是“不”字。
通透如父親,這病床前的時日如何看不出那李耀輝不愛她,陳向文不忍心看著女兒賠上自己的下半生,去賭未知的歡喜,雖然陳月桂明白父親的苦心,卻終是拼命地搖頭。
於是心亂如麻忘了時間,接親隊伍沒來之前,陳月桂一個人跑到小河邊,誰知,竟不慎落水,千不該萬不該,被一個男人救起,曖昧不清的場面竟撞入李耀輝的眼裡。
本來就隔著心,陳月桂不知道該如何和李耀輝解釋,從鎮上回李家溝的一路,她一味哭泣,越哭李耀輝眼裡的厭惡越重。
不過,陳月桂進門時敏銳地注意到李耀輝看一個女人的眼神倒多了一抹耐人尋味的情誼。
不知她是誰?
陳月桂頂著紅蓋頭坐在床沿兒回想著,那個女人渾身周著股磨人的媚勁兒,越想陳月桂越是有些吃味,卻又暗自好笑,沒來由吃那陌生女人的味幹嘛,自己還是費腦子想想如何平復李耀輝的怒氣才對。
陳月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如蔥般嫩白的小手觸碰到嘴角。
又想起救自己的那個男人,他力氣可真大,但動作粗魯卻不失章法,多虧他救了自己,陳月桂迷糊中似乎也記得那男人往自己嘴巴里渡著的氣兒,說到底不過是個粗糙的莊稼漢子,她下意識抹了抹雙唇,似是有什麼汙穢。
“嘎吱”一聲,推門的聲音打斷了陳月桂的思緒。
“新娘子,餓了吧,男人們的酒且等呢,嬸子給你端碗麵,你先吃口墊吧墊吧。”是李耀輝堂叔家的嬸子娘熱絡地招呼著。
陳月桂欠了欠身:“謝了嬸子,我還真餓了,多虧嬸子記掛著。”
嬸子娘心想這陳月桂瞧著也不像那幫娘兒們說的清冷的脾氣,小嘴挺甜的,“跟我客氣啥,你且吃,吃啊。”說著坐在床尾等著。
“嬸子,我這初來乍到的,李耀輝阿媽,不,也是我阿媽去的早,以後還要靠著嬸子多指點咧。”
這話聽著就高興,“哪兒的話,瞧著你知書達理的,嬸子和你說句貼心的,你聽是不聽?”這老婦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故作神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