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懷康安靜地躺在那裡,居然並不可怕,除了面板呈灰白色,其實就像睡著了一樣。
他沒有特別嚴重的外傷,死因是車輛上斷裂的金屬戳到了頸動脈,導致失血過多,祝繁星想,爸爸可真倒黴啊。
她當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不可能不哭的,躺在那裡的人可是她的爸爸,最疼愛她的爸爸,對她有求必應的爸爸,從來不打她罵她的爸爸。
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祝懷康有很多親友同事,任俊和祝懷雯商量,還是把祝懷康拉去錢塘的殯儀館,過幾天好好地開個追悼會。
至於跟進事故責任認定、後續賠償等事宜,任俊攬下了這個重任,他是祝懷康最好的朋友,二十六年的兄弟,責無旁貸。
祝家親友這邊,無人關心陳念安,除了祝繁星。
縣醫院和殯儀館這邊暫時沒什麼事要處理了,任俊開車送祝繁星迴家,半路上,祝繁星問任俊,誰在照顧陳念安,任俊說:“好像是他舅媽。”
“任叔叔,我想去看看他。”祝繁星的聲音怯怯的,近乎於哀求,“你能帶我去九院嗎?”
任俊思考了一會兒,同意了。
在錢塘市第九人民醫院的骨科病房,祝繁星見到了面目全非的陳念安。
他的頭發被剃光了,腦袋上裹著紗布,胸膛上也裹著紗布,左腿、左臂都打上了石膏,被吊在半空中。
車禍中,陳念安被撞破了腦袋,醫生說他有腦震蕩,所以一直沒有完全清醒,哪怕醒過來也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祝繁星坐到他的病床邊,看著男孩那張鼻青臉腫的臉龐,都要認不出來了,鼻子一酸,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
她想,他還不知道呢,他的媽媽走了,是他們的媽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他醒過來,要是知道了這件事,該有多傷心?
鄔麗菊在邊上啃蘋果,問祝繁星:“哎,星星,我問你個事兒,現在你爸爸和採嵐都沒了,那虎仔讀書怎麼辦?還作數嗎?”
祝繁星茫然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鄔麗菊說,“虎仔的戶口已經遷到錢塘了,轉學手續也辦好了,那他下個學期去哪裡讀書?難道回老家啊?”
祝繁星:“……”
她抬頭看向任俊,任俊一直站在床尾,接觸到女孩的目光後,對鄔麗菊說:“按照法律法規,陳念安就是應該回老家的,現在,他的外公外婆,或者你和你的老公,都能做他的法定監護人,他再留在錢塘讀書,不合適了,不然你說說,誰來照顧他?星星才十五歲,而且開學後她要住校的。”
鄔麗菊知道他說的沒錯,但還是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那錢塘學校的教育質量好呀,採嵐人都沒了,是不是應該讓虎仔接受更好的教育?懷康千辛萬苦地給他辦了轉學,哪還有轉回去的道理?這不是浪費嘛!”
祝繁星覺得她說得很對!向著任俊點了點頭。
任俊笑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誰來照顧他?”
鄔麗菊啞口無言。
任俊說:“馮採嵐會有賠償的,我估計能有幾十萬,這還不夠你們養孩子嗎?那可是馮採嵐用命換來的錢!”
鄔麗菊撇了撇嘴,仔細一算,覺得這樣也行。
可祝繁星不這麼想,她心煩意亂地坐著,總覺得這樣不對。這時,病床上的陳念安動了一下,他的眼睛半睜半閉,嘴裡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