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賀既不夠聽話,又矛盾得很,同陸宣芳作對卻還不自量力地想維持體面,做不到為了謀取權力而無所不用其極。這是賀既和陸宣芳的區別,也是自己在那時選擇扶持賀既當制衡棋子的關鍵原因。瑞雲帝這樣想著,心中已經確信寧北確實出事了。
但還有一點,瑞雲帝很在意:“陸宣芳,你說他二人是什麼關系?”
陸宣芳:“家父愛花,尤其偏愛菊花。他曾提到一種叫做瑤臺玉鳳的白菊,姿態萬千,甚至喜愛,可惜自己種的總是少了些超脫靈氣,於是他請栽種菊花的花匠入府。來的花匠很多,其中有一個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種花好手。他說自己種了千百株瑤臺玉鳳,唯有為張恕張大人府上種的最好,此後再也種不出那樣好的花了。”
“家父便遣人去小張大人處求購,卻被告之那花已經不在府中了,追問去處,府上人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結果。”
“於是他只好歇了買的心思,再請花匠來家中培育,卻又聽那花匠說,他竟在賀府看到了一株瑤臺玉鳳,枝幹紋理極似小張大人那株。”
賀既:“閣老是想說,那花讓我買去了?”
陸宣芳:“不,不,不會是你。去歲秋天張恕舉辦了一次賞菊宴,並放出訊息有珍稀花株若幹,其中便有瑤臺玉鳳,但後來宴會上誰也沒有見到它。”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小張大人一向極愛惜名聲,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呢?但如果是有一個他不願得罪、甚至想討好的人,在宴會開始前看上了那株菊花,就說得通了。這個人不會是賀大人。那次宴會的請帖根本沒有發到賀府,張恕連請帖都不發,怎麼願意把心頭好讓給賀大人呢?”
“那個人更可能是謝宴謝大人。張恕與謝大人志向一致之事舉朝皆知,為此甚至不惜和父親鬧掰搬出府去。對張恕來說,那次賞菊宴還有誰比謝大人重要嗎?而那次謝大人提前到了宴會,和張恕在內院提前看過花,後來又提前乘坐張恕府上的馬車走了,若是那花就在馬車裡,一切也都對上了。”
陸宣芳說完,眾人神色各異。有的似乎真被陸宣芳講故事似的口吻帶走,開始思考那瑤什麼玉什麼的花,是如何從謝宴手上到了賀既那。
陸宣芳停住了,像是說累了以後要休息下,又像是野廟裡的菩薩心生慈悲不想一招斃命。
於是膽子大的開始往賀既臉上覷,想聽這個從來看著高高在上的人物為故事續上或悚然或曖昧的結尾。
但,出乎意料的,另一個人說話了。
“陸宣芳。”
瑞雲帝的聲音沙啞得變了調。眾人這才注意到,在陸宣芳的講述落下後,皇帝的臉色難看到了見鬼的地步。
“陸宣芳,”瑞雲帝又喊這個名字,同時口中發出齒尖相磨的刺耳聲,聽得人牙酸,“你太讓朕失望了。”
“拿過來。“瑞雲帝擠出三個字,沒有說讓誰去,也沒有說拿什麼,豐泰卻心領神會。
陸宣芳猛地抬頭,臉色煞白,眼中終於顯出驚疑。
眾目睽睽下,一個青瓷花盆被二人小心翼翼地抬了進來,盆中有泥土,和一截修剪過的枝椏。
豐泰:“這是張祿大人進獻的,說是從小張大人那搬來的。”
陸宣芳:“什......”
“賞菊會那天。”豐泰像預料到了陸宣芳要問的花,幹脆利落地掐滅了他最後的希望。
陸宣芳甩了甩頭,嘴唇嚅動一陣,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中光點凝聚:“那也不能說明就是同一株。”
“陸宣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