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
村裡有人在路上看到葉永的乾淨打扮,竟爭相來問話,葉永沒搭理,於是,那些人照舊又罵起了葉永敗家子,只是看到葉永腰間的刀,又識趣的閉上了嘴。
葉永甚至懶得看他們一眼,對於這個村子,他唯一的牽掛,只剩那座埋著老孃骨骸的土墳包了,三年沒有回來看一眼,不知老孃會不會生氣。
墳上長了很好的草,綠的晃人眼,甚至有松柏冒了出來,這是好事。
葉永將包袱裡洗好的捕頭衣服拿出來,闆闆正正的穿在身上,給老孃看!
墳上的草被風吹的搖搖晃晃,能做到班頭,老孃應該也是開心的,這一刻,葉永情願去相信這世上有鬼神!
紅著眼沉默的跪了會兒,在墳上添了把土,葉永就走了,曾經想說而沒來得及說的話,已經沒必要說了,老孃懂他,他亦懂老孃。
矯情是用來讓人可憐的,唯一會可憐他的老孃已經死了。
當葉永準備回那個破院住上一晚,次日返京的時候,聽到路上有人說,秀才死了,一家人全死了。
全村只有那一個秀才。
葉永心裡本該高興,可他如今是個捕快,到底還是決定去看上一眼,若是兇案,看看倒沒壞處。
秀才死了幾日,沒人知道!
早時,附近的鄰居聞見了臭味,才猶疑不定的去敲門,敲門未應,這才破開了門,卻只見滿院子的鮮血和內臟。
村裡的長輩找了幾個膽子大的人,在秀才家裡找了一遍,最後在雞舍裡,找到了秀才的屍體,脖子被咬斷,且已經開膛破肚,內臟流了一地,血也流乾了,死狀很慘。
秀才的老婆就歪在秀才屍體身邊兒,五官扭曲,神色猙獰,瞪大了眼,同樣沒了生氣兒。
葉永趕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秀才屍體被人抬出來,短短几年時間,秀才老的像塊朽木,毫無生氣的眼珠子裡,滿是未散盡的驚恐。
有人去報了官。
葉永仔細打量了院子周圍,卻沒看出一絲端倪,他實在想不通,殺人的手段多的是,可破腹挖心喝血,也太過殘忍。
官府來了人,一群衙役相互扶著嘔吐了許久,才封了秀才家的門,用白布裹了兩具屍體,給抬走了。
大概天將黑時,官府的佈告出來了,說經過仵作驗屍之後,查明,秀才是被夜間偷雞的野獸咬死,其妻親眼目睹,驚懼而死,還說,寒冬方過,山野兇獸出外覓食,村中人當加倍提防,以免再失人命。
一時間,家家閉緊門戶,再不外出,葉永也兀自回去了。
可是,這案子,竟這麼結了!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結了?
葉永其實是可以不去管這樁閒事的,只不過官府縣衙如此草草結案,葉永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要多蠢的人才會真以為秀才是被野獸咬死的啊?
能把一個活人咬成如此模樣,是要多大的猛獸?如此猛獸出沒,怎麼可能沒有一絲蹤跡,甚至連一泡屎尿也不曾留下?
更何況,那秀才倘若被野獸咬死,包括其妻子在內,竟沒有發出一聲喊叫?
秀才家的門,一直是閂著的,野獸成了精不成?吃完了人還曉得把門閂上?
葉永想笑,在這活了十幾年,附近有沒有野獸,他自己很清楚!
他對秀才沒好感,可是,滅門慘案,如此兒戲,他葉永只覺得荒唐的厲害。
滅門!
這兩個突兀的字眼,在腦海中如刀子一般閃過,枯坐在破院子門口一點點嚼著幹餅的葉永,猛的抬起頭,把餅子揣在懷裡,提了刀,就匆匆的跑了出去,秀才一家,還遺漏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