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隨即便命人開啟了王允和司馬防手上的枷鎖。
寒風中,冬雪上,林朝與二人對坐而飲。
“好酒!”
王允將樽中酒一飲而盡,等這股清涼入腹後,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情形,便發出了一聲感嘆。
經過一夜苦思,此時的王允面色雖然憔悴,但目光卻無比透亮。
既然敗局已定,再怎麼後悔懊惱也是無用,反倒不如坦蕩一些,免得世人恥笑。
儘管道不同,不相為謀,但王允身上那股子氣勢,卻是不曾衰減分毫。
林朝笑道:“王公對於某的到來,似乎並不驚訝。”
“驚訝如何,不驚訝又如何,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王允說著,指了指手中的酒樽笑道:“倒是老朽要多謝長史,讓老朽在臨死之前還能喝上這等佳釀。”
這些林朝真的有些好奇了:“王公知道自己必死?”
王允卻笑得很坦然:“老朽在郯縣所作所為,與長史治國之策大多背道而馳,所以不得不死。若此次老朽不死,便說明長史還有謀劃,所以還是死了好些。”
林朝與王允並無仇怨,只是涉及到了理念之爭,王允若不死,自有後來者競相效仿,屆時可都是麻煩,所以王允必死。
如果這次不死,那就說明林朝還要利用算計他,以後的下場只會更慘。
他王子師今日帶著家族中的成年男子赴死,祁縣王氏雖免不了沒落,但終究還是留下了火種,日後還有希望,也是最好的選擇。
“王公通透,某佩服!”
林朝拱手稱讚道,這是卻是真心實意。
王允卻搖了搖頭,嘆息道:“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細細想來,老朽從踏入郯縣伊始,一切便都在長史的算計之中,此番倒是輸得不冤。”
“王公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畢竟某經營徐州數年,若是如此輕易便被人摘了桃子,還有何臉面苟活於世?”
“倒也是此理……”
王允嘴角微微一抽搐,開口嘆道。
一旁不曾開口的司馬防卻在此時拱手道:“林長史,此番是我等敗了,自然無話可說,不過老朽心中有一事不解,還請長史解答一二,全當成全一個臨死之人的念想。”
“司馬公但說無妨。”
司馬防與王允對視一眼,這才緩緩開口道:“長史一貫愛民如子,我們兩個老傢伙倒是十分佩服,但豈不聞聖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但老朽觀長史之行,似是要違背聖人之言,就不怕遺禍後世?此老朽未解之一也。
劉太尉乃仁德之主,聲望遠播海內,長史亦為百代未有之才,如此君臣相知,必然能匡扶天下。倘使劉太尉有踐祚之日,長史必登臨相位。如此,安喜林氏可為百年世家乎?此老朽未解之二也。
長史風光霽月,有古君子之風,自是無憂。但世間多庸碌之輩,他年功成名就而禍起蕭牆,長史難道忍心如今日一般懲處?此老朽未解之三也。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長史今在,或可以一人之力而威懾天下人之心。但人終有一死,長史之志可傳千秋萬載乎?此老朽未解之四也。”
如果說之前是權術上的爭鬥,那此刻司馬防的這四個問題,就是思想層面的進攻。
權術上已經輸了,但王允和司馬防似乎並不服氣,所以又跟林朝來了一次坐而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