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忍不住打斷他,問道:“這是真的嗎?這是有意義的嗎?”
倘若那些死亡毫無意義,姜蕪將會對他們的虔誠行為感到悲哀和可笑。
審判者望向水晶,姜蕪隨著看過去,發現了一件關鍵的事:水晶像是融化的冰,相比她上一次見到已經薄了一些。按照自然規律,也許它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弭,釋放出其中的女體。這一過程或許象徵著束縛德卡拉的力量有所削減。
審判者開口,“就‘神會將他們的靈魂渡往天堂’這一點,我持否定態度。女神並不是那種慷慨的神明,祂的天堂也裝不下那麼多蠢貨的靈魂——但他們的自刎確實是有效用的,瀕死之時無比濃烈的信仰力量,比一位信徒平穩人生一生所能奉獻的信仰還要更多,而這些力量會返還到女神身上。”
“我能夠感覺到,隨著他們的死去,聖女閣下被動接收著力量,對外界産生反抗的互動——這個封印快要關不住她了。”
姜蕪冷笑了一聲,說道:“所以你可要加快進度了,閣下。你要快點營造一個即使德卡拉醒來也無能挽回的局面。否則倘若她一醒來,直接殺了你了結了這場禍事,你不就前功盡棄,貴族白死了那麼多了麼?”
她這話有挑釁的意思。畢竟就姜蕪看來,眼前發生的諸多死亡與慘劇都與面前這男人息息相關。
倘若沒有他與他的大業,翡冷翠還是會如往日一般繁華熱鬧,而非如今這般化身獻祭的屠宰場。
就個人情感,姜蕪並沒有全然地支援他與肯定他,堅定地要與審判者的意願站在一起的信念。女神的信徒們的確懷抱著令人驚異的篤念,會讓她這外來者發自內心感到不可理喻與瘋狂,但教會與信徒們,這個穩固的信仰體系已經運作了這麼多年,不正印證了這一套體系能夠帶給大多數人庸俗的幸福麼?
倘若要說姜蕪站在他身邊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講師。講師的願望如此,而她支配講師,有義務去完成對方的願望。
審判者看過來,姜蕪不能夠從他那雙冰冷的綠眼睛裡看到自己的身影。他並不為姜蕪的話語而感到憤怒,但也沒有其他安撫或理解的情緒,只是說道:“是的,所以在我的計劃之中,明天就要採取最終的行動。”
他悲憫地看向姜蕪,
似乎思考著什麼,權衡著什麼。他最終嘆氣,說道:“請您把那位惡魔放出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姜蕪點頭,打了個響指。講師的身影霎時出現。
紅發女人坐在樓梯之間,雙手摟著自己的膝蓋,也將頭輕輕放在膝蓋上。她的姿態實在太隨意,不像是對待嚴肅的會面,反而像是會見舊友。
那頭流麗濃豔的紅發垂在她的膝蓋,她的小腿之間,講師抬起頭來,看向審判者,微笑。
“好久不見,孩子。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十多歲……你給我留下了很強烈的印象。你和你弟弟生活在一起,可他的情感是那麼濃烈熱切,他的憤怒讓我吃得非常盡興。而你,你在悲慘人生中竟然沒有産生過一絲憤怒,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一具空心人偶。”
“也許是吧。”審判者說道。他禮貌地點頭致意,說道:“您好,女士,可以如刈割者閣下那般,叫我審判者。”
“您好……”講師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正在思索。她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說道:“您也可以如刈割者閣下那樣,叫我講師。”
姜蕪感覺自己成為了他們倆之間交流的媒介,這很不妙,他們將要商量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但她卻只想置身事外,不去沾染所謂的家族仇恨與世代結怨。
審判者又點了點頭,向她示意,他說:“您知道我想要說什麼,但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想要向您重複一遍——”
姜蕪眉心一跳,直覺接下他所說的恐怕不是什麼友好默契的話語。
“到了必要的時刻,刈割者閣下過於軟弱,或許不會下手。到時候請您殺了我,讓我的力量也到您的身上去,讓所有的力量歸結一身,以此得到利益和效率的最大化。”
講師點了點頭。她說:“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