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章 我要您親手殺死我,並……
德萊顯然被噎了一下, 又被“贗品”這個帶著明顯攻擊性的稱呼激起了深遠的憤怒。而顧及著德卡斯特所說的、他要給其他惡魔治療這一點,德萊環繞掃視了周圍一圈還躺著的自己的同伴們,以及姜蕪正安撫地輕輕捏著他的手指。最終,他擺出一副明顯的“忍氣吞聲”的樣子, 把頭擺到了一邊去, 拒絕與德卡斯特再對話了。
德卡斯特也沒有乘勝追擊地再嘲諷幾句的意思,他只是扯了一下嘴角, 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在給德萊治療之後, 他明顯比之前更加虛弱了。他走到了尤爾的床邊, 握著女孩小小的手, 向她輸送治癒的力量。
姜蕪坐在床上, 德萊將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姜蕪一邊把玩著德萊的頭發,一邊看著德卡斯特一個個將惡魔們的意識治癒。他也因此越來越虛弱,面色越發蒼白,行動虛浮。在最終將昔拉的鳥身體握在手裡的時候, 他整個人幾乎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踉蹌了一下,險些要跪下去。
姜蕪與整個夢國相連, 也能夠感受到,作為夢國“創造”力量載體的德卡斯特, 他與夢國整體緊密相連。他虛弱,夢國也因此而虛弱。整個世界的“創造”的力量在自行衰退的同時,也在被德卡斯特往外耗損著,他的行為其實是在加速夢國的毀滅。這些正常情況下無關緊要的損耗在此時也成為了加劇夢國衰頹的禍首。
那些醒來的惡魔們,都紛紛簇擁在姜蕪的身邊。而最終,當昔拉撲著翅膀,飛到她肩膀上的時候, 姜蕪終於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心。即使她與惡魔們是契約的、並不平等的關系,但她也的確與他們建立了情感上的連線。情感也使得惡魔們在不明事實的情況下,對著似乎是要來行刺姜蕪的德卡拉拼死抵抗,未曾表露出欲要逃竄的意圖,最終戰鬥到了臨死那刻。
在做完了一切之後,德卡斯特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像是親密的家人那樣聚在一起。他置身事外,並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像是在目睹什麼與自己全不相幹的事,聽著姜蕪向剛剛蘇醒的惡魔們解釋著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在說完了一切的原委之後,姜蕪看著面色各異的惡魔們。她說:“如果我得到的資訊是真的,那麼即使這個世界毀滅,整個神國崩塌,這個世界也只不過是成為惡魔的國度。罪孽會傾瀉而下,造就一個滿是惡魔的新世界,我想那對人類來說是災難,但對你們來說卻無關緊要。這個世界本質上和我並沒有任何聯系,我並不是依託神國而生的。即使神國覆滅,我也不會死去。所以不要想著因為我而去承擔風險。”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姜蕪的話語無疑是在奉勸他們不要同意陣法開啟的事情,畢竟這件事的的確確是讓惡魔們承擔著風險。一個意識,承接整個世界的罪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即使回報是變得無比強大,也並不是人人都願意承擔意識被銷毀的風險去獲得力量。畢竟倘若自我都不複存在,強大顯然也失去了應有的美好。
姜蕪是真心希望他們不要遭受危險的,但她也並不會自作主張為他們做決定。
德卡斯特聽著這明顯具有傾向性的話語,並沒有什麼表示,表情很平淡,即使姜蕪的話指向的結果是她希望惡魔們保持絕對的安全,即使整個世界、包括他這緊密地依託著神國的聖子死去也沒有關系。當姜蕪不注視著他的時候,他便只是抱臂站在一旁,沒什麼表情,只是神情顯得很疲倦。
講師憂慮地看著姜蕪,女人嘆了一口氣。她是這五隻惡魔裡唯一以成年女性的身份存在的,便也因此與姜蕪最為相似。惡魔本身是沒有性別和年齡的區分的,那些都是人類附著在靈魂之外的軀殼的佐飾。惡魔呈現出什麼樣子,實際上除卻自身力量的關系,便只是有關於他們對於自身形象的“認定”,他們認為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便是什麼樣子。
在對自我形象的認同上,講師對自己的認定與姜蕪最為相似,因此她也是最先說話的人,其餘惡魔接受了這件事,推舉她成為代表,他們有著這樣的默契。
講師問道:“那您呢,您是怎麼想的?我知道,您一直都很關心他人,您在自己身份的認同始終是人類,如果整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您的同類了,只剩下惡魔,您會很寂寞吧?”
尤爾趴在姜蕪的膝蓋上,姜蕪沒有回答講師的問題,她伸手撫摸著尤爾的頭發,問道:“如果我說我要啟動法陣,你會害怕嗎?尤爾,那是非常痛的事情。”
尤爾是這些惡魔中意志最不堅定的一位。理論上來說,一位惡魔能夠容納的力量的上限,是取決於他們的意識的強弱。德萊、講師、卡穆爾三位,在來到夢國之前,作為惡魔的時候,都已經是非常強大的惡魔了,他們證明瞭自己意志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