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屋裡雖擱了冰,卻還是悶燥。
桃漾在屋內來回踱步已有些時候,漫不經心對杏枝點了頭。待杏枝忙活一通準備好水後,桃漾站在窗前,目光直直望著院中樹枝間的一隻蟬,良久,她回身對杏枝道:“你平日裡用的香粉還有麼?”
杏枝身上如今用的,是謝嫣的婢女穗兒送給她的。
之前她用的,都是桃漾給自己做香粉時順手給她做的。杏枝聞言有些不知所以,連連點頭:“有,姑娘要麼?我這就去取。”杏枝快步去取來了她平日裡用的梨花香遞給桃漾。
桃漾垂眸看上一眼,將身上發間都染上了梨花香粉的氣息。
杏枝不解:“姑娘,這是怎麼了?”桃漾看了眼小幾上的沙漏,已是未時末,他若有午憩的習慣,也應該是醒來了,她對杏枝道:“你在這裡候著,老夫人若問起我,你就說我去了鹿鳴山給她抱盆蘭花來瞧。”
杏枝點頭應是。
——
桃漾來到鹿鳴山謝懷硯的別苑時,空谷上前來見禮,引她來到一處水榭前,桃漾只以為謝懷硯在水榭裡休憩,空谷卻與她道:“我家公子這幾日奔波在外,此時正在碧月閣內泡溫泉,五姑娘這邊來。”
桃漾抬眸看向空谷所指引的位置,是此處活水泉的入口。
她腳下步子未動,只道:“我也無甚要緊事,就在水榭裡等著二公子便好。”她如此言說,空谷含笑引她來到水榭裡坐下,命婢女為她添茶,準備點心和時令水果。
謝懷硯的這處別苑景緻甚佳,與他的墨園是完全不同的佈局,一處清雅,一處奢靡,此處活水泉所在被稱為碧月閣,正值盛夏,外面悶燥,蟬鳴不止,這裡卻是清涼如春,只偶有幾聲鳥啼。
桃漾坐在水榭內望著檀木桌上的水漏,滴滴答答,時辰一點一點在走,可溫泉池那側卻未有任何動靜。桃漾為了來見謝懷硯,未能午憩,此時坐在這裡,清風拂面,隱隱有了睏意。
她掐住手心,又一連用了兩盞茶,才得以精神些。
臨近酉時,日光漸弱,西山逐漸染上霞紅,桃漾抬眸再往碧月閣內望過去,她不明白謝懷硯為何不見她,午時,他說的那些話,是她理解錯了麼?
這時,空谷自碧月閣門內走出,上前與桃漾道:“五姑娘若無事,我家公子請姑娘離開,日後都不必再來。”空谷的態度雖依舊有禮,卻是已與適才完全不同,將那句‘日後都不必再來’說的極為嚴厲。
在水榭裡等了這麼久,桃漾再是愚鈍,也能看的明白,謝懷硯不會出來見她。
她站起身,默了許久,與空谷道:“勞煩帶路。”
行進碧月閣數十步,過照壁,便可見林蔭之下的活水泉,活水泉後是一處清雅亭閣,此時,謝懷硯便坐在亭閣內閑翻書卷,他身上著月白寬袍,瞧不出是已泡過溫泉,還是正打算入泉。
桃漾跟隨空谷行至此處,對他見禮:“二公子。”
謝懷硯眸光自書卷中抬起,看她一眼,隨後擱下手中書卷,抬手給桃漾添了杯溫茶:“坐下說。”桃漾在他對面落座,並未用他遞來的茶水,只直言道:“我是來和二公子商議那日在存玉堂門前所說之事的。”
謝懷硯淡淡‘哦’了聲:“什麼事?”
他神色平和,眸光深邃,不顯情緒,桃漾看不懂他,可她既是來了鹿鳴山,又進了這碧月閣,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與他說明白的,不然擱在心裡總歸是根刺,不一定什麼時候就紮傷了自己。
桃漾繼續道:“只要不違規矩和禮制,我願配合解了困擾二公子的夢境。”桃漾遲疑片刻,與謝懷硯眸光相對:“還望二公子能放過我。”
謝懷硯對她所言不置可否,呵笑:“我與桃漾妹妹無任何幹系,何談放過。”桃漾掐了掐掌心:“二公子午時在存玉堂說那些話嚇我,我來了鹿鳴山卻又不見,桃漾愚笨,還望二公子直言。”
謝懷硯擱下手中杯盞:“桃漾妹妹以為我是在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