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硯呵笑,起身朝桃漾走過來,寬大手掌拖住她的後腦,迫使她抬起下頜,微涼指腹粗糙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是我待桃漾妹妹不好麼?我憐愛妹妹,所求必應,讓你回到祖母身邊,讓你出城結識玩伴,我待你這樣的好,你是怎樣回報我的?”
“我心心念念等著桃漾妹妹的蓮子糕,桃漾妹妹卻給了我一份這樣的驚喜。”
桃漾垂下眼眸不去看他,聲線濕啞:“公子身份貴重,肯屈尊降貴待我,自是好的,可我只想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謝懷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想要的日子,是把自己打扮成這副鬼模樣,還是鑽進牛車裡啃胡餅?”
他冷漠不屑,提著桃漾來了船艙後的甲板上。
“桃漾妹妹可認得他們麼?”他聲線冷硬,桃漾聞聲抬眸,正看到南蠻商隊的先生以及與他同行的五人,正被捆綁了跪在甲板上,桃漾心中一緊,抬眸去看謝懷硯:“別傷他們——”
謝懷硯冷呵一聲,指腹在桃漾面頰輕撫:“桃漾妹妹惹了我不悅,可我不捨得傷了妹妹,既然他們幫了妹妹出逃,總要處置。”他話落,拔出身側部曲腰間的配劍,直刺在身前一位南蠻人的心口。
鮮血四濺,濺了桃漾滿臉溫熱。
桃漾驚慌中不由得‘啊’的喊了一聲——面色驚懼,眸光怔怔,直直看著眼前已嚥了氣的南蠻人。
她身上開始不由得發抖,清淚抑制不住的自眼眶流下,謝懷硯隨手將利劍扔下,將她顫抖著的身子攬在懷中,指腹溫柔為她擦去面上血跡,低聲問她:“桃漾妹妹這便怕了麼?”
他低笑一聲:“敢欺騙我的人,可不止是這樣的下場。”他攬著桃漾上前一步,站在那位先生面前,自袖中抽出一把明亮匕首,塞入桃漾手中,見她指節顫動,寬大手掌包住她的手,冷聲命令:“殺了他——”
桃漾驚慌掙脫開他的手,匕首‘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被謝懷硯再塞入手中,低沉問她:“桃漾妹妹不是很厲害麼?設計了這麼一出出逃,現在知道怕了!”他握住桃漾的手,對準先生的心口:“你以為他們是善人,再差也不過是唯利是圖的商人,”
“給夠了他們錢財,他們就會幫你,帶你走,可妹妹不知,人心都是貪婪的,你給了他們如此貴重的首飾,”他貼在桃漾耳邊,冷聲鄙夷:“他們只會商議著若是把妹妹送給我,會得到更大一筆錢財,”
“這樣黑心想要害你的人,你不殺了他麼?”桃漾悶聲啜泣,對謝懷硯低聲道:“你心中有怒,何必遷怒他們,我任由你處置。”謝懷硯呵笑:“既然桃漾妹妹不敢,我來教就是。”
他握住桃漾的手,在她耳邊循循善誘:“其實,人和牲畜無異——”他將匕首對在先生的肩骨:“《莊子》庖丁解牛,桃漾妹妹可讀過?刀尖碰到皮肉沙沙作響,猶如樂曲一般美妙,這樣,”他把匕首猝不及防的刺入先生肩骨,桃漾只聽到匕首入皮肉,與肩骨相撞的聲響:“刀刃就這樣沿著筋骨的間穴穿行,好聽麼?”
先生發出一聲震天慘叫——
謝懷硯微微蹙眉,顯出不悅:“這麼美妙的聲響怎能被驚擾,不如,先割了他的舌頭——”他垂眸認真的詢問桃漾,桃漾再忍不住,腿下發軟,在謝懷硯懷中倒下去,謝懷硯松開她的手,站直身子,冷眼看著她在地板上癱成一團。
他拔出先生身前匕首,取來絹帕將上面血跡擦拭幹淨,將匕首扔在桃漾身上:“這把匕首便送給桃漾妹妹,”他蹲下身,再次幫她撫去面頰上的清淚,貼在她耳邊,低聲:“紀念桃漾妹妹第一次殺人——”
“我沒有——”桃漾聞言對他大聲喊道,而身側的先生已昏死了過去。
謝懷硯冷笑一聲,不再理她,大步回了船艙。
日落西山,燦燦紅光與面前鮮紅相融,桃漾癱倒在木板上怔怔的出著神,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身子有些僵硬,她在木板上強撐著站起身,靠在護欄前望著一望無際的江水。
涼風拂面,船隻還在不停的行駛,不知要開到哪裡去。
天光暗下,船艙外點滿了燭火,桃漾不覺低笑一聲,在一眾部曲的注視下,攀上護欄,在滾滾江水上一躍而下,如同一塊不起眼的石子,墜落水中時也未能帶起太多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