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漾想過,她可以代替謝滿嫁出去,可心中只是有了這樣的一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謝滿嫁入的人家雖也是門閥士族,可畢竟不如竹陵桓氏,謝懷硯敢那樣對待桓恆,她代替謝滿嫁出去,實不是明智之選。
她只能讓自己離開淮陽,離得越遠越好。
夜幕深重,月光皎潔。
桃漾躺在貨物中不覺間睡下了,天光微亮的時候,她隱隱聽到車門外先生在和他的同伴說著話,他們用的是南蠻語,桃漾只簡單懂得幾句,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只能感覺到,他們似是在商討著什麼事。
趕了這麼一夜的路,天光大亮時,終於出了豫州,到了司州境內。
桃漾躲在貨物中,聽著先生和司州城的守門將士說著話,拿出他們的通關文牒,言語一番後,守門將士放了他們通行。
南蠻商隊在每個州府都有他們固定的落腳點,車馬自司州城門沿著長街一直前行,到了一處三角巷子裡,先生抬手敲了敲車門,道:“姑娘,趕了一夜的路下來歇歇罷,這裡是我們的落腳點,很安全。”
先生的話說完,卻不見車門內有人回應。
他再喚,依舊未有人應他。
先生抬手推開車門,卻見貨物之中早已沒了女子的蹤跡。
過了司州城門後,桃漾就挑了個熱鬧的地方跳了牛車,此時,她在一家湯餅鋪子前,用了碗甜湯和半張胡餅,付銀子時與店家道:“阿婆,這司州城內可有一戶姓陸的人家,做布匹生意的。”
阿婆回她:“這司州城可大著呢,夫人只問姓陸的人家,這倒是有幾戶,不過都不是做生意的,”阿婆想了想:“我在這裡開店多年,倒是接待過幾戶鵲水來的商戶,姓陸,也是做布匹生意的。”
桃漾聽阿婆說了許多,再與路邊人打探,說是姓陸的,常來司州城做布匹生意的人家不是在鵲水縣就是在蘭崕郡,桃漾再僱了輛馬車,很快就到了司州城南的碼頭上,她下了馬車後問碼頭的老伯:“阿伯,去鵲水的船幾時走?”
守在碼頭前的阿伯揚聲回她:“夫人去鵲水,上船吧,現在就走。”桃漾聞言心中一鬆,待坐上了去鵲水的船,只消一個時辰便可到達鵲水,她來回輾轉,離了南蠻商隊,應是再沒了她的蹤跡。
她對阿伯道了謝,徑直往停靠在岸邊的船上踏去,這艘船並不大,應是專用來搭載客人往返司州城與鵲水這段水路的,桃漾上了船後,阿伯也跟著跳了上來,鬆了船柱上的麻繩,船隻劃入水面。
桃漾趕了這麼久的路,如今終於再上了船,身上很是疲倦,跟阿伯要了間上等艙房,想要安心睡上一會兒,阿伯引著她走進船艙,抬手推開一間上等艙房的房門,此時正值申時,外面的日光很盛,艙門被推開的那一霎,光芒迎面刺來,桃漾瞬時怔在茫茫白光中——
她烏眸放大,含著驚懼,很清晰的看到了端坐在屋內桌前氣度矜傲的男人。
謝懷硯端正如鶴,一襲墨色錦袍坐於八仙桌前,神色不顯情緒,抬手散漫的拿起茶壺再添了杯茶水,隨著桃漾手中挎著的包袱‘砰’的一聲掉落在木地板上,他抬眸朝她看過來,語氣溫和:“桃漾妹妹趕了這麼久的路,應是口渴了,”他把手中杯盞擱在一側:“過來用盞茶。”
桃漾眸光直直的看著他,撞入那雙深邃晦暗的眼眸中時,垂於身側的雙手蜷握成拳,掐入掌心,她當即回身,艙門前已不知何時守了兩名部曲將她攔下,桃漾咬緊了唇,只覺喉嚨幹澀堵悶。
艙房的門被合上。
桃漾回過身來,對他喚了聲:“懷硯哥哥——”謝懷硯依舊坐在桌前,指腹在杯盞輕摩,問桃漾:“桃漾妹妹忽然不見,害的我好生擔憂,”他抬眸盯著她:“妹妹是要去哪兒啊?”
桃漾直直的站在原地,默上許久,才低聲問他:“為何就不能放了我?”她眼眸濕潤,含滿了委屈:“你身邊明明可以有那麼多有才情有樣貌,身份尊貴的女子,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