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著德古拉跌坐在塵埃裡,周遭廝殺的怒吼和飆散的鮮血似乎已經完全與安玻兒無關。
“啊、啊,別哭。”想要為安玻兒拭去眼角的淚珠,但德古拉已經有心無力了:“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這個。”
“那你還要做蠢事。”一把接住對方舉至半空便後力不濟、開始墜落的纖長手掌,安玻兒幫助他撫上了自己的面龐:“你明明答應過我的......騙子!大騙子!”
“對不起吶。”被捅進心窩的銀質湯匙已經斷絕了德古拉的一切生機,明顯接受過洗禮的驅魔聖器完全破壞了血族公爵的超速再生能力。以創口處為中心,德古拉的身體正在發生肉眼可見的崩壞。但在完全消失之前,最後有些事情他必須得教給安玻兒:“威爾遜和羅伯茨兩家是德古拉的忠實擁躉,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們;庫珀家就差了些,但只要給足他們利益,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愛德華茲家是兩面派,你得特別上心......”
“我不要聽這些!我不要聽!”栗色的長髮被甩成了波浪,安玻兒打斷了對方好像臨終遺言般的託付之語:“這些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去管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沒有說話。德古拉就這樣用自己深邃的湛藍眼珠溫柔注視著安玻兒,直到對方稍稍平靜下來才重新開口:“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是以人血為食的,不要因此就對他們抱有偏見。我知道無論怎麼和你說‘不要復仇’這樣的話都是沒用的,你不會遵守。既然如此,要與該隱為敵的話你就必須得有幫手。”
“我才不會幫你報仇,我又不傻。”習慣性的將頭扭向一邊,安玻兒隨即便轉了回來,因為她明白德古拉的時間不多了:“……我騙你的。”
“啊。”促狹的對著安玻兒擠了擠眼睛,德古拉語氣很淡然:“我知道。”
就這麼沉默的互相望著,兩人誰都沒再開口。安玻兒祖母綠般純粹的雙瞳盛著水與月的光輝,而就是這對眼眸讓德古拉感覺怎麼也看不夠。
你和她……真像啊。
“安玻兒。”最後輕輕喚了喚她的名字,德古拉的唇彎起了好看的弧度:“我要走了。”
“嗯。”努力想要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但安玻兒卻發現不管自己把嘴角翹的多高,都無法阻止決堤的淚水順著腮邊滾落。
“我知道。”
“不要為我難過,傻女孩兒。”被安玻兒捧著按在她臉上的手掌已經連觸感都失去了,德古拉不用低頭都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在粉塵化了……即使現在的他就連低頭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無盡的生命其實是種詛咒,因為痛苦和悔恨也會同時永遠的對你糾纏不休。在非常非常久以前我就已經開始厭世了。我活的很累,真的太累了。現在終於能夠永遠的睡下去,你應該為我感到開心、並祝福我才對。”
“所以……晚安,小姑娘。”
代表著德古拉的最後一縷黑煙終於還是消散在了安玻兒試圖挽留的指縫,而原本被插在受害者心臟位置的銀湯匙在失去了依託物後也落在了堅硬泥土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叮啷。
該隱在被德古拉重傷後就已經狼狽逃竄而去,被留下殿後的正統王族死忠分子們此時也已經幾乎被反叛軍消滅殆盡了。而安玻兒只是低垂著頭,讓月亮不再能照到她的臉。
“大人。”護立在一旁的親衛都是大公爵的心腹,剛剛也就是他們在戰場上保證了安玻兒可以安心的送德古拉最後一程:“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