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你說你愛我母親,可是你聽到她死了,除了大哭一場,仍然做著皇帝的好臣子,什麼也沒做過。哪怕後來你查出了我母親真正的死因,至始至終,你都沒有為她做過什麼。”裴驚鴻揚起頭,將眼淚逼回眼眶,寒聲道:“還是大襄的沐王爺,跑到戰場上,尋到了我母親的一絲氣息,將她帶了回去,又請了當世名醫白柏先生,用名貴藥材為我母親續命。”
成靖雲僵住了,溫執也凍住了,原來那場大火,是沐王為了救走飛鴻將軍,掩人耳目的動作。
“白柏先生雖是神醫,可他說我母親存了死志,不肯用藥,拖了不到一個月,便去了。”裴驚鴻掩面抽泣,淚水沾溼了手帕。
成靖雲愧悔的跪倒在地上,雙目開始無神,嘴角一直蠕動,不知道在呢喃著些什麼。溫執以劍撐地,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
裴驚鴻從懷中掏出一方帶血的錦帕,半跪在成靖雲的面前,輕輕遞給他,“成國公看一看,這是不是我母親的字跡和手帕。”
成靖雲手抖的根本不受控制,顫顫巍巍的接了過去,“你是如何得到這塊手帕的?”
裴驚鴻曼聲道:“這是大襄的沐王爺囑託人送過來,說是母親的遺物,我如今回來了,自然是要物歸原主的。”
一方帶血的錦帕,雖然年歲久遠,血跡和芳澤已經稀薄,可是錦帕的一角,上面繡著的正是一朵紅烈烈的杜鵑花,那是蠶洲的木樨絲編織而成,色澤豔麗,千年不褪。
“是她的手帕。”成靖雲緩緩開啟,上面正是他銘刻於心的字跡,“吾雖出身高門,自恃凌雲,飲刀快馬,實則愚拙不堪,故此結局,怨不尤人。”短短的十幾個字,他彷彿看完了自己的餘生。成靖雲躬著身子,泣不成聲,裴驚鴻過去想扶起他,卻發現根本扶不動。
溫執看不過去,直接罵道:“成靖雲,你現在裝什麼裝?將軍她已經死了,就是死在你們的陰謀詭計之下。你別給老子在這裡哭,老子覺得噁心!”說完他就揮了一劍,劍身落地,從成靖雲的鬢角劃過,手帕飛了出去。
裴驚鴻心中一驚,急忙將錦帕拾了回來,小心翼翼的拿好。
沉默了片刻,成靖雲請求道:“這個帕子,可否留給我?”裴驚鴻退了兩步,將帕子捂著更緊。
“做什麼痴心妄想呢?這是將軍的遺物,自然是留給小公子的。”溫執惡狠狠的兇道。
成靖雲擦乾臉上的淚痕,緩緩起身,“以物換物,我拿兵符跟你換。”一句話落地,滿室靜止。
是瘋了嗎?一塊帶血的手帕,換北境二十萬大軍的兵符?!是瘋了吧,才說出這樣的話。
“成靖雲,你在瘋言瘋語些什麼?”溫執走上前,攥緊他的衣領子,直接給了他一記悶拳,成靖雲也不還手,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就去拿出一個木盒子,遞到裴驚鴻的手上。
這是她此行的目的,但她沒想到如此順利,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將錦帕重新給到成靖雲。
能換得北境的兵符,她有什麼不能換的,哪怕成靖雲是要了她的命,給成鶴薇償命,她也是答應的。
他又拿出一個長長的錦盒,輕輕的開啟,裡面是兩支畫筆,“這是你母親為你準備的十三歲的生辰禮,她沒有機會送給你了,我代為保管了很多年,今日.....也物歸原主。”當年,只有成靖雲在北境,所以裴雪妧在北境的將軍府,就是他代為清掃的。
裴雪妧那時正在被朝廷議論通敵叛國之罪,將軍府的很多東西,都被罰沒歸了朝廷。唯有她的幾件私物,被成靖雲偷偷藏了起來,其中就包括這兩支上好的紅貂毛做成的畫筆。
畫筆?她曾經與母親說過,要當一名畫師。母親一直記著,並放在了心上。
裴驚鴻難以置信在許多年後,還能再次收到母親的生辰禮物,心中湧上來一股暖流,繼而又噴滿了悲傷。
在這之前,她深深的痛恨著成靖雲,恨不得親自割下他的頭顱,祭奠母親和五萬英靈。可是到了這一刻,滔天的恨意,漸漸的轉化成了悲怨.....
她曾經那樣真切的喊了他十三年的小舅舅,將她視作自己的親人啊!親人反目,茹血割肉,她的心裡也同樣不好受。
她頭腦發熱,只覺身體處在冰火兩重天,這時大帳外傳來副將的聲音,“大將軍,長平侯派人來接驚鴻夫人和溫先生。”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她與宋辜約定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