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又看到了溫執,沉聲道:“溫執,都說你當年死在了大別山,可我卻不信,當年在九龍山獵場,我便猜測那是你,否則太子……哦,不,如今是新帝了,他怎麼敢隻身上前,願為人質。”
溫執轉了轉手中的劍,輕蔑道:“成靖雲,大別山之後,老子的這把劍,就專為取你和太上皇的項上人頭而活著。你們不死,老子的劍坐立難安。”
成靖雲嗤笑一聲,不再理他,重新看向一身清月的裴驚鴻,“你長大了,更不像你的母親了。”
裴驚鴻揚起頭,將自己額間的那一簇紅蓮焰火,顯露得更加光華奪目。果然見到成靖雲的眼中,閃現過一絲驚色。
她眉眼不像,但是這一簇紅蓮焰火……
“阿薇死了?是誰殺的她?”成靖雲冷眸含怒,手握成拳,一旁的溫執也握緊了劍柄。
“人不殺我,我不殺人。”裴驚鴻語氣極簡。
“你明明知道她等了你一輩子,你是如何下得去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最沒有資格代替成鶴薇問罪的人。
“成家人的命是命,我裴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裴驚鴻狠狠問道,目光如淬了冷箭一般。
成靖雲一頓,“害死你母親的,是傅宗燁。”心底深處的恨,迸發出來,他竟然直呼太上皇的姓名,“害死你的母親的,是傅宗燁。”
溫執冷哼一聲:“我們當然知道是他害死了將軍,可是成靖雲,你敢說你沒有背叛將軍嗎?她的死,你沒有參與其中嗎?”
成靖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成靖雲,一生桀驁,目空一切,卻唯獨將她放在心底多年,捧著,護著,敬著,愛著,可她的眼裡心裡,只有百里奚,任憑我怎麼樣,都捂不熱她的心。”
“所以說,因愛生恨,是你們成家的祖訓。”裴驚鴻眼神涼薄,臉上的恨意卻深切,走了兩步,“我母親一直視您為親兄弟,百般信任。即便她察覺到你勾結林松河,洩露北境兵防圖,她都替你瞞著,想給你一個自恕的機會。可您呢?當年又是如何算計她,傷害她,讓她含恨而終。”
“我沒想讓她死,我只是想讓她退出北境統帥的位置,回到光凌,忘掉百里奚。害死她的,是傅宗燁,不是我。有本事,你去殺了傅宗燁,我成靖雲就把我的項上人頭,生祭給你們。”成靖雲雙目猩紅,青筋暴起,大聲吼道。
一旁的溫執也不甘示弱,“好啊,那你現在就死。只要你死了,我立馬去殺了明光宮的皇帝,讓他陪你共赴黃泉!”
“裴照錦!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裴照錦!”成靖雲陡然怒吼了一聲,嚇得溫執以為他要對裴驚鴻動手,立時拔出了手中的長劍,怒道:“成靖雲,你不要亂來!你當年已經背叛了將軍,如今還要傷害小公子嗎?”溫執情急之下,脫出而出就喊出了“小公子”的名號。
成靖雲看也不看他,只盯著裴驚鴻,“我知道,你不會殺了傅宗燁,殺了他,你還怎麼做他兒子的皇后?”
裴驚鴻轉過身來,陰冷道:“我不殺太上皇,不是因為我要做傅嵐宸的皇后。而是因為他答應我,會親自寫下罪己詔,將我裴氏一族的冤屈,重新洗刷,昭告天下。是,你說的沒錯,我母親身上的毒,是太上皇種的。我裴氏滿門,也是太上皇下旨誅的。所以,我要他親自在天下人面前,向裴氏道歉,為裴氏正名!”
成靖雲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他藏在心底多年來的願望,竟然被一個小丫頭完成了。“你......”
“可是成國公,十三年前,北境的五萬英靈,總是你的錯吧?如果不是你勾結林松河,他們不會全軍覆沒。這麼多年過去,你在北境的日日夜夜,就沒有夢到他們回來索命嗎?”裴驚鴻的雙手已經被溫水泡軟,多年不握刀兵,她手刃不了成靖雲。可她修煉誅心之術,已經爐火純青。
成靖雲低著頭不說話,向後跌退了兩步,胸口卻起伏的厲害,“原來,我才是那個始作俑者!是我為情亂智,害了阿妧,害了北境的將士們。”
裴驚鴻猜到他這些年,心裡必然十分不好過,於是換了個語氣,稍稍柔和些,“小舅舅,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母親臨終前,給你留了什麼話嗎?”
聞言,成靖雲的眼中大放光焰,急忙忙問道:“你母親臨終的遺言?她.....還有遺言留下?”當年裴雪妧死在亂軍之中,他正在徹藍城內養傷,就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從沒想過,她竟然還有遺言留給自己。“當年,徹藍城外五萬大軍,全軍覆沒,你母親也死了,哪裡來的遺言留下?”不愧是統領北境二十萬大軍的大將軍,清醒的實在快。
裴驚鴻不慌不亂的抹了兩滴眼淚,悲傷道:“所有人都以為我母親死在了那場大戰當中.....”
“難道不是嗎?”成靖雲率先發問。
“難道不是?”溫執也跟著問道,“當年的戰場,我親自去過,一場大火燒過之後,沒有任何活著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