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窄道雖曲折,卻也沒多長,眾人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剛一出來,李沙棠忽而聽到不遠處的輕微響動。
“分散跑!”話音剛落,數支箭矢擦過面頰,徑自沒入地面。
“我帶人拖住守衛,你趕緊進去找人!”陸飛鴻快聲說著,他轉頭吩咐幾個弟兄排列陣隊,隨即沖出去吸引莊子守衛注意。
李沙棠見阻止不得,只好咬牙往前沖。她躍過高牆,在莊子內守衛發現前,又猛地俯身,移步到廊柱後,靜待時機。
可沒過多久,一隊巡邏守衛忽而走來,眼見著要發現李沙棠,她一個閃身,又躲到了另一邊,準備就著他們的反方向跑走。
她才挪了幾步,霎時間卻猛然頓住。
一股陰涼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從頭發絲到腳底,目光裸露,近乎熾燃。
李沙棠悚然一驚,她右手緊攥著刀柄,下意識轉身。
一個巡邏守衛抄著家夥向她飛速砍來,那雪白寒光一閃,下一秒飛濺出大片血來。
李沙棠拎著染血的“秋水”,趁著其他守衛沒反應過來,急忙躍上屋頂,幾下沒了蹤影。
她的身後,剛跑來的守衛首領盯著她的背影,目光沉沉。
李沙棠胡亂跑著,眼見著寒風愈刮愈烈,“秋水”上的血跡還在滴落,她轉身推開一扇窗,準備闖進屋裡暖身子,順道洗刀。
可剛一進去,她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下意識躍上房梁,低頭往下打量。
汝窯的瓷杯與花瓶,活靈活現的三彩馬,北嶺山的端硯……以及內間隱隱綽綽露出的天青色床幔,和床幔籠罩下,似在昏睡的人兒。
李沙棠心髒開始突突跳,她強行壓下這波心亂,垂眸觀察形勢,確認無人進來後,這才輕盈跳下房梁。
硬皮靴底擦過木質地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房內梅花輕動,粉色花瓣蹭過略有磨損的衣袍,染上一絲香氣。
一步,兩步,三步……她顫著手,輕柔挑開床幔,就見著一位昏睡美人。他的眉眼俊秀雅緻,滿頭青絲淩亂撲散,若蛛絲纏繞著白玉似的頸子,有種別樣的風流韻味。
她攏起床幔,忍不住探出手,在他消瘦的頰邊撫了下。
溫熱的、細膩的、活的。
她竟然就這麼找到他了,如此輕易,簡單到她前一個月的努力找尋仿若一場笑談,被大街小巷廣為傳笑,終至徒勞。
李沙棠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她深深凝望著崔杜衡昏睡的眉眼,忽而湊近他耳邊,低聲道:“佘佘,阿孃來找你了。”
溫熱的吐息帶起一陣梅花香風,悠悠撫過崔杜衡的耳頸。他眼睫輕動,扇子似地撲動兩下,隨後緩緩睜眼:“你來了……不過我好像沒什麼力氣了。”
他的聲音微微沙啞,像是許久沒說過話了。
李沙棠喉口一哽,心頭的酸澀壓住了其他情緒,漸漸演變成了一種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中了軟筋散,現下想要離開,便只能由她抱著。她抱著睡著的他還好,可現在他醒了,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崔杜衡靜靜看她,他越發消瘦,寬大的寢衣鬆鬆垮垮掛在身上,隱隱露出分明的鎖骨。
“我將你抱著走可好?”李沙棠不敢多瞧他,心裡又氣又心疼。她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子養回來了,可現在又被那群人折騰成這樣。
崔杜衡一歪頭,徑自靠在李沙棠脖頸處,面上帶著抹不在意的笑:“抱吧,我也沒甚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