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發這麼重的過年紅包,柳天驕也是仔細考慮過一番的。酒樓開起來後要用到的人不少,而他目前手頭上這七個,個個都是得用的。
小包、松明現在基本上就是管事的自不必說,松韻幾個頂起灶房,松石跑堂很是辛苦,松韻也給柳天驕減輕了不少壓力。放到外面,哪個不值不得一月一兩銀子的工錢?
憑這幾個的本事,用不了一年就能把自個兒的賣身錢賺回來。柳天驕因著做的是吃食生意,不得不透過買人來保障自身的權益,但他骨子裡是不喜歡人口買賣,也無法心安理得享受人口外賣的利得。
他同時又自覺是個平凡人,沒有齊哥哥的見識,沒有衛文康的才華,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找尋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方式。
他給松意幾個的月錢是兩百文一月,比市價略微高些,並不敢過分,怕被當成軟弱可欺的主子。過年一口氣發五兩銀子,就當是大戶人家常見的喜錢,這種意外之財大家拿著高興,少了也不會像月錢一般計較,認為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從而消極怠工。還有一個緣由,世人多是記大恩不記小惠,大筆的喜錢比每月多漲些月錢更叫人覺著主家出手大方。
總之,柳天驕在自利和他利中試圖尋求一種平衡,他不知曉會不會成功,但只覺如此方能安心。
眾人見柳天驕堅持,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地接下了這份月錢,心中暗自發誓,來年定會更加努力幹活,不叫夫郎失望。
大年初三,大家開始相互走動送年禮。兩位師父都在家中過年,走動省了,年禮兩口子卻都是一樣不落地備齊了。齊明澤那邊說不興這個,便沒講究這個虛禮。旁的最重要的便是康大人,他如今是州城的最高主官,關系再好謙卑有禮也要做到位。
沈知行家還是照例雞飛狗跳,在他家用的午食全靠家中人的眉眼官司下飯。秦百宣那邊回老家過年了,年禮是提早便送過去的。說來安泰那邊的年禮也是過年之前便送到了,王夫子、吳舉人等人也給了回禮,文人嘛不外乎筆墨紙硯那些東西,送來送去又不好變賣成銀子,柳天驕並不感興趣。
還是柳金兒給他塞的東西更合心意,莊子上新採的水果、晾曬的各種幹菜,州城地方有限,家中人口又多,這些東西再實用不過。
柳金兒如今是掌握著吳家命根子的大功臣,並不缺錢花,她那莊子上的山林種的全是鮮棗、石榴、葡萄這些貴價水果,柑橘都要挑最好的品種,反正除了給柳天驕分些,餘下的都歸她母子倆享用,好吃就成,産量多少並不重要。
除了這些,柳金兒還大手筆地給柳天驕送了兩樣首飾,都是純金的,樣式不重要,分量不輕。顯然,兩人打小就吵鬧的交情不是空的,最瞭解對方不過,知道柳天驕這人旁的不稀罕,就愛錢。
柳天驕收到她的年禮時還特地跟衛文康說了閑話,“你說這個柳金兒是什麼人,還當我跟以前一般貪財呢。”
衛文康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的想法是落後了些。”
“也不怪她,每日裡就守著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子,犯傻也在常理之中。”柳天驕將將還在嫌棄人家呢,轉頭又換了口風,“說來茂兒也兩三歲了,正是好玩的時候,空了還是要回去瞅瞅。”
兩個都經歷過絕境的堂兄妹,守望互助了幾年,倒真是生出了幾分親兄妹的情誼,真是世事難料。
徐嬌娘還是在去年與巖小子成了親,兩人硬生生把自己拖成了誰見了都要說嘴的大齡未婚之人,到底是如了願,新婚的日子自然是蜜裡調油。
柳天驕都不敢相信當年那個瞻前顧後,比尋常女孩子都會權衡利益得失的姑娘能做到那樣。興許是愛情,興許是執念,總之他們還是做到了。
這回他們自然也給柳天驕回了年禮,在他們能力範圍內是很大方的了。徐嬌娘還特意上山尋了些柳天驕愛吃的野菜野果,尤其是折耳根,柳天驕覺得還是老家山上天生地養的香,徐嬌娘給他弄了一大筐。
柳天驕還想著修酒樓的時候,問一下巖小子願不願意來。州城工錢總比安泰高些,若是能趁機再在州城尋到別的活,也算是邁出了他工匠生涯的重要一步。
這個時候的人情關系都是這樣的,訊息閉塞,遠行艱難,前程都是靠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出來的。嬌娘畢竟是柳天驕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小夥伴,總想著她的日子也能蒸蒸日上。
金泉接管了豬肉鋪子,一家人都沾了光,對柳天驕一直是感激涕零。當然也有人想動歪心思的,金泉他爹只說了一句“知道解元郎是什麼嗎?弄死你們都是一句話的事兒”。這麼好的日子誰想死啊,趕緊把那些歪心思收了起來。
周鐵鍬說來比金泉還有魄力的多,反正他家沒有生過什麼么蛾子。
至於僱工還是那幾個,李耕田倒是嘰嘰咕咕有些小意見,覺著解元郎發達了也不給他們漲漲工錢,被他媳婦兒指著鼻子好一番罵,哪裡敢再生事。
邵叔幾個還是老樣子,柳天驕耍的好的那幾個哥們兒倒是陸陸續續成了親,日子過得不好不差。高叔也沒什麼變化,他有錢有閑,只要柳天驕還記掛著他就很滿足。
其他的人在柳天驕心中就慢慢淡了,待他沒什麼好,壞的也沒有那麼清晰了。日子過得好的人,總是會對世事寬容一些。對了,還有那個氣死人的村長,柳天驕是忘不掉的,哪日若是有空,他定要回去仗勢欺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