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禪院中,女人作為人的一面被不斷磋磨、弱化。
她們可以是廉價好用的工具、可以是誕育子嗣的容器,可偏偏就不能是他們自己,即便是為禪院直毘人這位家主誕下禪院直哉的所謂‘家主夫人’,也不過只是比別的女人多幾個人侍奉,終日幽閉在閨閣之中。
就好像落滿灰塵的精緻花瓶。
向禪院家的家主‘提議’,邀請這樣一位幾近避世的女人作為助教,並非是鈴木蒼真的心血來潮,事實上,自第一天見到禪院直哉起,他的腦海中就已經隱約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即使鈴木蒼真作為禪院直哉的老師,能夠在授課這一段時間內短暫地糾正對方的言行舉止,那他不在禪院宅時呢?
千百餘年積攢下來的封建腐壞,會悄無聲息地將禪院直哉由外至內,一點一點侵蝕個徹底,這不是單靠鈴木蒼真一個人就能夠與之對抗的。
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夠幫助他‘裡應外合’的人,持之以恆地糾正、教導禪院直哉的一言一行。
只是近一年下來,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想在禪院家這樣的環境找到一個能夠配合他規勸禪院直哉,且說話具有份量,禪院直哉能夠聽得進去的人,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事。
之所以會想到禪院直哉的母親,這位自鈴木蒼真進入禪院宅一年以來,從未真正見到過一眼的‘家主夫人’,還是源於新年假日結束後,他照例上門授課時,曾無意中聽見禪院直哉的一句小聲抱怨。
彼時,鈴木蒼真藉著剛過去的大晦日的由頭,找了一篇主題為團聚的相關文章教給禪院直哉,要其通讀幾遍過後,寫下一篇不少於八百字的讀後感言。
只是卻不想,禪院直哉剛看完第一遍,便蹙起了眉梢,唇角緊抿,極其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騙子,明明就沒有見到她......”
若非當時房間中足夠安靜,加上與他一起的鈴木甚爾也同樣聽見了這句話,鈴木蒼真幾乎快要以為這只是他的錯覺。
‘她’是誰?彼時,鈴木蒼真心中生出一絲疑惑,但這念頭僅僅一閃而過,他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直至他拿到禪院直哉的八百字感言。
說實話,一開始鈴木蒼真並沒有抱有太多期望,縱使禪院直哉出生世家,自出生起可以接受到的教育資源就遠勝旁人千百倍,但歸根結底,畢竟只是不過五歲的稚子,即使真的擁有一定才學,也難免會在字裡行間透出些許稚嫩。
然而,出乎鈴木蒼真意料的是,禪院直哉交給他的文章,與其說是在寫有關新年的讀後感言,不如說是在寫母親——那位長年累月幽居在後院中,從不現身於人前的‘家主夫人’。
【我很好奇,在母親眼中,新年又會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和我一樣,認為它無趣又無聊?】
【應該會吧,畢竟在記憶中,母親她從來沒有踏出過自己的房間,更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家中的宴席,而作為已經經歷過、感受過這些的我,都尚且覺得乏味極了,又更何況是從沒參與過這些活動的母親?】
【所以我想,新年在我和母親眼中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它對我們來說,只不過意味著,時間又過去了一年,僅此而已。】
......
實在很難想象,這篇文章竟然出自一位不足六歲的稚子之手。
哪怕是十年後的現在,鈴木蒼真依舊能夠回想起,當年在看完禪院直哉一字一句寫下的這篇文章後,他內心所感受到的觸動。
也正是因為這篇文章,他才會真正下定決心,將助教的工作交給禪院直哉的母親,才會在這之後,去同禪院直毘商談這件事的可行性。
“蒼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