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護士在恭喜他,模糊的光影在眼前徐徐展開,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色彩噴湧而出,逐漸聚焦…許塘第一眼並沒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鏡子裡的周應川…
“周應川…”
他們兩個人的視線在陽光裡交彙,從榆溪跌落的山崖,到一萬兩千公裡外的異國他鄉,十年了…周應川為了他的眼睛一路硬生生的追趕到了時代最前頭,許塘強忍著,強忍著,鼻子卻像漲潮的水,止不住的發酸,眼睛也跟著溢位了淚水…
“塘塘,不要哭…”
周應川為他高興,也立刻緊張起來,拿著無菌紗布給他輕輕的擦,叫他不要哭,輕輕的哭…
一旁的護士留給他們時間,說如果覺得眼內的縫合線不適,可以檢查時告訴醫生,又交代了一些術後注意事項。
病房裡只剩下周應川和許塘,許塘沒有顧及了,他哽咽著將腦袋蹭進周應川的頸窩:“周應川,我看到了…!你這裡多了一道疤…”
“哪裡…?”
許塘用力地捶著他的肩膀,委屈的叫:“就是這裡…!”
他說的是周應川下頜靠頸側的一道疤痕,是之前在嘉陵時和那些土匪路霸惡戰時留下的,那時周應川自己都沒注意,後來長好了就留下了一道淺淡的疤。
“乖,眼睛有沒有不舒服?怎麼先看到這個,這個不要緊…”
“要緊,怎麼不要緊…!這些年你一個人,是不是很累…?”
許塘想止住眼淚,可怎麼都止不住,世界的重煥新生在他面前都沒有周應川一個人重要,他的心很疼,比刺進眼睛裡十六針密密麻麻的縫合線還疼。
周應川拍著他的背:“你陪著我,怎麼會累…乖,不哭了,真的不能哭了,哭了眼睛容易紅腫,你剛剛手術完…還沒拆線…”
在周應川的安撫下,許塘勉強止住了眼淚,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光線、顏色,還有輕微的異物感都讓他還有些不適應,只有抱著周應川才好些…
沒一會,他伸手摸了摸周應川的鼻子,又摸他的眼睛。
“周應川,你掉眼淚了嗎…?”
“沒有…”
“我能看到了,你眼睛紅了…!”
周應川壓抑喉嚨的酸澀,笑了一下:“好了,看來以後沒辦法糊弄你了…”
“你是不是好心疼我?”
何止是好心疼,周應川看著許塘,他瞳孔外一圈圈密密匝匝繃緊的線結清晰可見,想到要如何刺進脆弱的眼睛裡切割、拉緊、縫合…周應川就心疼的無以複加。
許塘失明的那些年,明明連磕碰的疼痛都很少感受過…
周應川輕輕扶著許塘的背,吻他的額頭。
“塘塘…我發誓,我會保護好你的眼睛,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乖,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