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留給長子孟慎一個悲憫的眼神。
還是在宣德廳。
蘭庭示意:“孟公不用虛禮客套,請坐下細談。”
“未知今日逕勿邀見老夫……”
“孟公心知肚明。”
孟治雖然已經灰心,但掙扎在所難免:“逕勿這話何意?”
“孟公,殷娘子已經如實相告。”
果然還是元亥死前就埋下隱患了!
“逕勿不可相信殷氏一面之辭,她一個婦道人家固然不至於主動參涉權奪,但元時靜的確……他與逕勿政見相左,也許早在死前就被袁箕買通,他告訴殷氏的話,說老夫私下游說都是出於杜撰,殷氏自然會聽信……”
“孟公,殷娘子不過只是告訴我元同知在去世前,似乎有意與貴邸疏遠,但孟公剛才卻篤定殷娘子說了孟公私下游說元同知的話。假若孟公當真沒有行為過此等事體,何故會擔心庭聽信殷娘子所謂的一面之辭?還有一件佐證,錢柏坡的確交待了吳王宮的何公公,探聽我是否對孟公起疑。孟公應當是明知我已起疑,這時才會急於辯白以至於落下口實。”
蘭庭起身,踱至孟治身前。
“孟公心裡明白,你對袁箕的價值僅僅在於繼續做為暗子潛藏,然事到如今,我是怎麼都不會相信孟公了,我今日連殿下都已迴避,著想是想給孟公留一條後路,孟公還是與庭開誠佈公的好,我正式詢問孟公,你是否建議袁箕將元同知滅口之……首惡元兇!”
“如果我如實招供……”
“看孟公之罪行輕重,若輕,庭不會趕盡殺絕,只能說遵守律條處治。”
孟治長長吁了口氣。
那或許連長子孟慎,都可免受牢獄之災。
“我的確暗見元時靜,遊說其行……佐助臨淄王之事。”
孟治說完之後像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而蘭庭也顯然沒有急著追問的念頭,孟治終於又再一鼓作氣:“沒錯,臨淄王囑令錢柏坡對我加以利誘時我就動了心,我大半生兢兢業業自問無愧於君國,最終卻難免被排擠出中樞在南京等著告老的下場,我不甘心!逕勿你的祖父生前,趙太師曾經表彰過我的風骨節氣,太師公的教誡我從不敢忘,但就算是今上,也沒能作到真正的任用賢良!我看見的,仍然是阿諛諂媚者扶搖直上,仍然是滿朝奸侫橫行霸道,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
皇上實在太過優柔寡斷了!若早聽我等諫言,廢太孫,另立賢良,也不至於有高氏一族禍國之患!我是因志從太師公,力諫廢黜太孫才被排擠出中樞,而今太孫已廢,但朝堂可曾替我正名?!
趙逕勿,太師公過世之後,你掌領軒翥堂,但你可曾想過拔擢我重回中樞?我不甘,亦不服!”
孟治終於不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