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你這娃呀,太不讓人省心了。你這一整天都跑哪兒去了?”老爹爹剛講到道姑要說找他上山的原因時,從田埂那頭我家窩棚的方向傳來了我爺的聲音。
我爺走到近前,從老爹爹手中接過菸袋,腰間拿出煙鍋,邊裝煙邊心疼地看著我說:“你一天不進門,也不上學,在哪兒吃的飯?肚子不餓嗎?”
我笑嘻嘻地說:“下午吃的烤土豆和煮豆子,剛吃了老爹爹熬的油茶和饃,肚子飽得很。”
我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搖搖頭說:“你爸今天氣得把碗都摔了,說要打斷你的腿呢。剛剛水兵去家說你在山上,他拿起棍子就要上山,被我攔下了。我看你明天怎麼回去。”
“大不了不回去了,我也像老爹爹和六爺一樣到延安去。”我無所謂地說。
兩位老人面面相覷,隨即發出爽朗的笑聲。我爺邊笑邊說:“你這娃,聽你老爹爹的故事聽魔怔了吧。你老爹爹和你六爺根本就沒找到延安,我看你出了縣城東門就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在我爺面前我從來都是輕鬆愉悅的,他的責備裡面有滿滿的愛意,他的取笑也讓我感覺到寵愛。
說完我的事情之後,我爺的表情突然嚴肅了下來,轉過頭對老爹爹說:“聽說縣上要來考察石娃媽的墳。”
“啥時候?”
“村長說接到的通知上說是明天早上。”
“墳有什麼可考察的?”
“據說是調查地質結構和土壤成分。”
“地質結構和土壤成分?幹嘛非要在墳裡調查呢?”
“村長也沒說原因。我估計呀,跟上次塌墳的事情有關。那次地震,只有石娃他孃的墳沒受影響,估計縣裡要看墳周圍的地質和土壤情況吧。”
老爹爹沒有說話,使勁吸了兩口早已熄滅的煙鍋。
“石娃兩口子沒經歷過什麼事,怕是沒什麼主見,你替他們想個對策吧。挖墳可是件大事。”我爺說著把煙鍋的菸灰磕在火盆沿上,然後對我說:“時間不早了,讓你老爹爹早點休息,跟我回去睡覺了。”
我起身跟著我爺往自己的窩棚走去,回頭看老爹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雕塑,煤油燈和炭火的光重疊在他臉上,如同兩團烈火在交戰。
平時我早上起來,都是一個人下山回家洗漱吃早飯,然後上學。我爺會留在山上,巡視完自家和莊裡人的地頭之後,生火盆熬茶當早飯。到中午才下山吃中飯。
那天早上我特意拉著我爺一起下山了。
當我戰戰兢兢踏入大門時,迎面碰上我爸。
他只說了一句:“你還知道回來呀?”就不理我,忙自己的事去了。我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倒是我媽過來數落了我半天,才說:“快去刷牙洗臉,飯都弄好了。”
吃完早飯沒見水兵來叫我上學。我就挎上書包去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