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不知道哪裡出了錯,明明這個藥方經過好幾個大夫的肯定,還是她和老王爺信任的人親手熬的藥,是她一勺勺喂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老王爺雙目緊閉,呼吸微弱,生命以沙漏的速度流逝。
長樂咬咬牙,把那顆藥給老王爺服下,不消半刻,老王爺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居然醒了過來。
長樂哭著抱住老王爺:“父王,您嚇死孩兒了……”
年輕大夫憂心忡忡,看老王爺的唇色,不是好起來,更像是……迴光返照。
老王爺看了他一眼,示意眾人不要出聲,他輕輕拍著長樂的背,像長樂小時候一樣哄著她。
長樂胡亂地抹掉眼淚,老王爺笑著道:“多大的姑娘了,還哭鼻子。”
長樂紅著眼沒說話,老王爺讓所有人退下,直到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長樂,父王快死了。”老王爺說。
長樂咬著牙,老王爺輕嘆:“人早晚都會死,長樂不用為父王傷心,只是,父王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老王爺輕輕揩掉長樂的眼淚,看著帷幕的流蘇,彷彿陷入了回憶。
“年輕時,誰不想坐上那把椅子,你祖母給父王請了封地,最為富饒的幽州,她知道你父王的心思,父王不甘心。
所以父王把六萬散兵培養成精銳,就算先皇登基,父王那點心思未必就消散了。
不過人嘛,總是會變,後來父王便覺得兵符燙手,因為父王知道早晚有一天它會成為一個禍患,讓府中所有人性命不保。”
長樂抿著唇,老王爺看著她笑道:“長樂,三年前你從京城回來,心底壓了事,就算你什麼都沒有說,父王也知道。”
長樂低著頭:“當初是孩兒不懂事。”
老王爺搖頭:“其實父王得感謝他,九皇子城府極深,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野心勃勃,非先帝所能及。
一旦他登基,六萬精兵就是懸在府中的一把刀,側臥之榻豈容他人酣睡,先帝是這樣,九皇子也是這樣。
不過先帝能力不足,不能睡你父王也睡了,但九皇子不同。
一旦等他大權在握,往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能猜到。
長樂,你要記得,今晚之事,千萬不要追究,父王已給你安排好後路,安度餘生,若遇上心儀之人——”
老王爺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聲音越來越小,氣息微弱,紅潤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
長樂泣不成聲,老王爺把喉頭的血嚥下,艱難地說:
“成婚生子也好,自在瀟灑也罷,父王只希望長樂一輩子快快樂樂……”
老王爺緩緩閉上眼,廂房內只有哀慟的泣聲。
老王爺病逝的訊息傳至京城,新帝表示惋惜,派人前去慰問,幽州王府惶恐不已,感念皇恩浩蕩,郡主更是親自朝皇城所在方向,叩謝接旨。
乾清宮內,香爐之中龍涎香繚繞不斷,季丞相在殿中跪得筆直。
新皇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品著茶,飲至一半,放下茶杯,懶懶地掀起眼皮,用手撐著腦袋:“攔下送信使者還親自面見國師,不僅如此,還私自派人前去送信,違抗孤的旨意,丞相該當何罪?”
新皇聲音輕飄飄的,彷彿一點兒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季丞相跪著,不卑不亢:“陛下答應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