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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琴 (4 / 7)

星期天,張英才就起床往家裡趕。從山上往山下走,幾乎是一溜小跑。二十里山路走完,山下的人才開始吃早飯。路上碰見了藍飛,他也是星期天回家看看。兩人只是見面熟,走到岔路上自然就分手了。一進家門他就問:“媽,父呢?”母親說:“你父一早就到鎮上拉糞去了。”他正想問她知不知道父親寄過一封掛號信沒有,一掃眼發現灶頭上擱著一封寫給他的信,也是掛號。拆開一看,只有一句話:時時刻刻等你來敲門。他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意思,心裡高興地說,沒有料到姚燕還這麼浪漫有詩意。

母親給他做了一碗臘肉面,正吃著,舅舅從外面走進來,見面就說:“聽說你回了,就連忙趕來,有個通知,正愁送不及時,你就趕緊帶回學校去。”張英才說:“剛到家,就要返回?”舅舅說:“這是大事,貫徹義務教育法的精神,下下個星期要到你們那兒搞掃盲工作驗收,一天也不能捱了。”張英才知道舅舅一定又在藍二嬸那兒,聽藍飛說他回了,就跑過去抓他的公差。不過收到了姚燕的信,回家的主要目的就算達到了,早回校遲迴校都是一個樣。他便從舅舅手裡接過了通知,回頭扒完碗裡的麵條臘肉,提上母親匆匆給他收拾的一些吃食就上路了。

上山路走得並不慢,歇氣時,他忍不住拿出姚燕的信來讀,信紙上有一種女孩特有的香味,他貼在鼻子上一聞就是好久,這樣就耽誤了,還在半腰上,就看見路旁獨戶人家開始吃午飯。他也不急,從包裡摳出兩隻熟雞蛋,剝了殼嚥下去,依舊走走停停。走到鄧育梅家的後山上,他棄了正路,從砍柴人走的小路插下去。

鄧育梅家門口的糞凼裡,有幾個人正在忙碌著,將糞凼裡的土糞一擔擔地往一塊地裡挑,地頭上已堆起了一座黑油油的土糞堆。張英才認出其中兩個人,是上次幫孫四海挖茯苓地排水溝那幫家長中的。鄧育梅也挽著褲腿在一旁走動,腳背以上卻一點黑土也沒粘。

見張英才來,鄧育梅不好意思地說:“馬上要秋播了,我怕到時忙不過來,昨天和家長們隨便說起,沒想到他們就自動來了。其實,這土糞再漚一陣更肥些。”張英才說:“現在你和餘校長、孫四海擺平了。”鄧育梅說:“其實,那天我那話沒說清楚。”張英才搶白道:“那天你是想說民辦教師本來就是教私塾的先生,是不是?”鄧育梅說:“你可不要對我有什麼看法!”張英才說:“你不是怕我,你是怕我舅舅。你洗洗手!”鄧育梅眉毛一揚:“是不是有轉正的名額下來了?”張英才說:“可不能先透露,等大家當面了再說不遲。”

鄧育梅走在前面,樂得屁顛顛的,這個樣子讓張英才覺得很好笑。餘校長不在家,領著志兒他們上菜地澆水去了,只有孫四海坐在門口吹笛子,曲子是黃梅戲“夫妻雙雙把家還”,又是將快樂吹成了憂傷。鄧育梅衝著他喊:“孫主任,到張老師屋裡來開會。”孫四海放下笛子:“星期天開什麼會?這地方,抓得再緊也不能提前達到小康水平。”鄧育梅說:“來吧來吧,這回虧不了你。”在等餘校長期間,張英才將熟雞蛋分給他倆一人一個,他自己也吃一個。邊吃邊說:“我有個俗語對聯,看你們能不能對上:時時刻刻等你來敲門。”鄧育梅和孫四海想了一陣,認為這沒有什麼,再想想就能對出來。這時餘校長來了,手也沒洗,滿是泥土。鄧育梅說開會。張英才不急,要餘校長幫忙對對聯。餘校長聽了就說:“這個上聯很難對,主要是那個你字。”鄧育梅忙插嘴:“你能對的字太少了,只有我和他兩個字。”餘校長說:“是原因之一,主要的還在之二,這個你字用在這裡表示兩人在互相盼望,下聯只能用一個我字,就是這個我字來對也很勉強,所以,在這裡是難有很好的下聯的。”一席話說得大家都服了氣,張英才心中有苦不便說出來,就岔開話說:“我舅舅讓捎個通知給你們,要你們按通知上的要求,儘快執行,做好準備工作。”

餘校長接過通知看了看,就手遞給將頸伸得老長的鄧育梅,讓他讀讀。鄧育梅接過去,咳一下,清清嗓子響亮地讀道:“西河鄉文教站檔案,西文字第31號,關於迎接全縣掃盲工作檢查驗收的緊急通知。”剛讀完標題,鄧育梅臉就變色了,最後幾個字幾乎能聽出一些哭腔。餘校長問:“鄧校長,你怎麼啦?”鄧育梅實在忍不住沮喪:“我還當它是通知轉正的檔案,前幾次的檔案總是這個季節發下來。”鄧育梅不願再讀。孫四海不用人叫,自己拿過去,自己讀起來。讀得餘校長一臉的嚴肅。

孫四海一合上檔案,餘校長就說:“滿打滿算才剩十天時間,沒空討論研究了,今天我就獨裁一回,從星期一起,咱們四個人作這樣的分工,張老師正式帶三四年級的課,孫主任將一二和五六年級的課一擔挑了,抽出鄧校長和我突擊搞掃盲工作。”張英才打斷餘校長的話:“我不懂,十天時間怎麼能掃除文盲呢?”餘校長頭一回用不客氣的語氣說:“不懂的事多得很,以後可以慢慢學,現在沒空解釋,這事關係到學校的前途,一點也放鬆不得。”餘校長還宣佈了幾條紀律:一切為了山裡的教育事業,一切為了山裡的孩子,一切為了學校的前途。張英才聽不懂這叫什麼紀律,他想說這倒像是誓詞。餘校長這一認真,顯得像個領導者,讓張英才生出幾分畏懼,不敢亂插嘴。

餘校長話不多,說完後就叫大家補充。鄧育梅提出,要村裡派個主要幹部參加準備工作。孫四海說:“來個人又不能幫忙做作業、改作業,不如乘機讓村裡將拖欠的工資補給我們。”鄧育梅連聲叫好。餘校長苦笑一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過各位也得出點血,藉此機會請支書和村長來學校吃餐飯。每人十塊錢,怎麼樣?”鄧育梅說:“可以是可以,在誰家做呢?”餘校長每人看了幾眼,才猶豫地說:“就在我家吧,明老師做不了飯,就另外請個會做飯的女人來幫幫。”孫四海低聲說:“我沒意見,還可以讓村幹部感受一下學校裡艱難的氣氛。”至於請誰,商量半天唯有王小蘭合適,她做的飯菜又省料又清爽。這一切都定下來後,天就黑了。

吃過飯後,張英才就趴在煤油燈下冥思苦想,如何寫上一句話,才能在姚燕的那句話上來個錦上添花。他將那本小說集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其中每一句有關愛情的話,都細細品過,竟沒有一點現成的可供參考。枯坐到半夜,餘校長又在窗外察看,見他沒睡,就打個招呼走回去。他靈機一動,冒出一句話來:敲門太費時了,我要直接翻進你的窗戶。寫了這句話後,張英才很激動,也不怕外面的黑暗,跑去敲孫四海的門。剛敲一下,孫四海還沒醒,他就覺得沒意思,這樣的話怎麼和孫四海說呢,說了也不會有共同語言的。他悄悄地退回去,身後孫四海醒了,問:“誰呀?”張英才學了一聲貓叫:“喵——”

村長、支書和會計是星期二來學校的,加上王小蘭與學校本身的四個人,剛好一桌。王小蘭的菜其實做得不怎麼的,就是作料放得重,他們都說這菜做得有口勁。吃飯之前,幹部們先說了一個好訊息:儘管村裡經濟困難,還是決定先將拖欠教師的工資支付五個月,同時還希望全體老師能在這次掃盲工作中,為村黨支部和全村人民增光添彩。大家都為這話鼓掌,餘校長的老婆明愛芬,也在裡屋鼓了掌。然後吃飯喝酒。

酒至半酣就開始逗鬧。會計死死拉著王小蘭的手,非要王小蘭和他乾一杯。學校的人都為她說好話,說她真的不會喝酒。會計不答應,不喝酒他可以代她喝,喝一杯她必須親他一下。也不等王小蘭分辯,會計端起王小蘭的酒杯,一口喝乾,便將老臉往王小蘭嘴上湊。孫四海的臉頓時漲得像一大塊豬肝,餘校長怕出事,用手連連扯孫四海的衣角,鄧育梅見勢不妙,起身解手去了。張英才本與此事無關,又有很硬的親戚做後臺,大家對他很客氣。他見會計鬧得有些過分,就挺槍出馬殺到兩人中間,一手分開王小蘭,一手將酒瓶倒過來,斟滿桌上的空酒杯,說:“我代王大姐和你連幹三杯。”也不管會計同意不同意,一口氣將酒杯喝乾了三次。會計是快六十歲的人了,一見張英才血氣方剛的樣子,就連忙甘拜下風。孫四海的臉色也開始平和了。張英才豈肯白喝三杯,拉扯之間會計叫起了頭昏,說:“我服了你,但酒是不敢喝的,我從桌子底下爬過去,行啵?”張英才答應了,會計真的趴到地上去。村長見了道:“行行,就這樣,意思到了就行。”張英才心裡對村幹部本是有意見的,自己來這兒教書都這麼長時間了,沒有一個人來看看他,如此見村長在他面前打官腔,就來了氣。他也不說話,繞到會計的背後,雙手抵住會計的屁股直往桌子底下推。對面坐著的孫四海,將自己和凳子一起往後移了移,露出空檔,讓張英才將會計推到桌子這邊來了。會計惱羞成怒,爬起來時手裡攥著一隻肉骨頭,要砸張英才。支書連忙抱住他,口稱:“醉了!醉了!別再喝了,撤席吧。別讓孩子們看見,笑話我們!”

送走了村幹部,張英才看見王小蘭趁人不注意,溜進了孫四海的屋子。他裝作走動的樣子,輕輕到了窗外,聽見裡面女人的哭聲嗡嗡的,像是電影鏡頭裡兩個人摟在一起時的那種哭聲。這天夜裡,孫四海的笛聲響了很久,搞不清楚是什麼時候歇下來的。

第二天早上,見到孫四海時,人明顯消瘦了許多,眼圈挨著的地方都是凹凹。升完國旗,餘校長吩咐,三四和五六年級,各抽十個成績差的學生,交給他和鄧育梅安排。按照成績單倒著排,葉碧秋應該是前十名,這倒數前十名輪不上她。張英才不理解餘校長搞掃盲工作,要抽成績差的學生做何用處。問又得不到回答,因而多了個心眼,把葉碧秋派了去。

隔天,他問葉碧秋:“餘校長安排事你都做了麼?”這次他吸取上次的教訓,說話時繞了彎。葉碧秋果然很坦白地回答:“餘校長安排我代替餘小毛的一年級的作業,我很認真地做了,餘校長還表揚了我。”張英才問:“你認識餘小毛麼?”葉碧秋說:“認識。前年他和我一起報名上一年級,上了兩天課就沒有再來,今年報名餘校長又動員他來了。只報個名就回去了。他家困難,讀不起書!”張英才說:“我們班的同學,總共要代多少個報名不上學的學生做作業?”葉碧秋說:“餘校長說,一個同學負責兩個人的。做完了,每個學生獎一支鉛筆、兩個作業本。”張英才說:“明天放學時,你把給餘小毛做的作業本拿給我,我替你改一改。”葉碧秋一點也沒懷疑,點頭答應了。

過了一天,葉碧秋果然將作業本帶來交給他。他一看,完全和一二年級已經做過的作業一模一樣。由於成績差,哪怕是高年級學生了,做一年級的作業還是常出差錯。張英才一點也不明白,這樣做是什麼目的。

轉眼十天過去,舅舅帶著檢查團來了。檢查團來時,餘校長又要孫四海將五六年級的課,也交給張英才,理由是孫四海也要參加一部分接待工作。所以,張英才直忙得團團轉,連和舅舅打招呼的工夫也沒有。他只是覺得一二年級的學生,似乎比平時多出許多,卻難得有空想其中的緣故。

檢查團在學校待了一天,下午總結時,張英才給兩個班的學生布置了同一個作文題《國旗升起的時候》,三四年級要求寫五百字,五六年級要求寫八百字,自己抽空去聽了一下總結報告。報告是縣教委的一個科長講的,他認為,在辦學條件如此惡劣的情況下,界嶺小學能達到百分之九十六點幾的入學率,真是一個奇蹟!他還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幾大堆作業本。張英才聽完報告才明白。這次檢查只是查掃盲工作最迫切的問題:適齡兒童是否入學。張英才的舅舅只是檢查團的一名普通成員,他發言說:“老萬我不怕大家說搞本位主義,如果界嶺小學這次評不上先進,我就不當這個文教站長了。”餘校長帶頭鼓起了掌,檢查團的成員也都鼓了掌。

山上沒地方住,檢查團看著餘校長指揮學生降下國旗後,就踏黑下山了。臨走時,張英才對舅舅說:“舅舅,我有情況要反映。”舅舅邊走邊說:“你的情況我知道,等回家過年時,再好好聊一聊吧!”舅舅走出兩百米遠,張英才記起忘了將寫給姚燕的信,交給舅舅帶到山下郵局寄出去。他喊了兩聲,撒腿追上去。跑了百來米,看到舅舅在那兒拼命擺手,他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那一行人,在黑沉沉的山脈中隱去。

檢查團走後,張英才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平時各處弄虛作假的事他見得多,那些事與他無關,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這回不同,不僅他是當事人,舅舅也是,而且學校裡其他人明擺著是串通一氣,怕他洩露玄機,事事處處都防範他,把他和舅舅都耍了,就像他耍葉碧秋一樣。這一想就有氣往上湧,他忍不住拿起筆給舅舅和縣教委負責人寫了兩封內容大致相同的信,詳細地述說了界嶺小學和界嶺村,在這次檢查中偷樑換柱、張冠李戴等等一些見不得陽光的醜惡伎倆。信寫好後,他有空就站到學校旁邊的路邊上,等那個三天來一趟的郵遞員。等了四天不見郵遞員來,也不知是錯過了,還是郵遞員這次走的不是這條路線。他不願再等下去。攔住一個要下山去的學生家長,將兩封信託他帶下山寄出去。不過姚燕的信他沒交給他,他只會將它託付給像父親和舅舅這樣萬分可靠的人。

這幾天,學校裡氣氛很好,村幹部來過幾趟了,大家一道每間屋子細細察看,哪兒要修,哪兒要補。村長表態,發下來的獎金,村裡一分錢不留,全部給學校作修理費,讓老師和學生過一個溫暖舒適的冬天。餘校長將這話在各班上一宣佈,學生們都朝著屋頂上的窟窿和牆壁上的裂縫歡呼起來。餘校長還許諾,若是修理費能省下一點,就可以免去部分家庭困難的學生的學費。

大約過了十來天,下午,張英才沒課,到溪邊上洗頭和晚上換下來的衣服,邊洗邊吹著口哨,也是吹那首《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還一邊想孫四海和鄧育梅的笛子裡,這一段總算有了些歡樂的調子飄出來。聽到身後有人喊他,四處一打量,才看見舅舅站在很高的石岸上。他甩甩手上的泡沫,正待上去,舅舅已跳下來了。舅舅走過來,鐵青著臉,不問三七二十一,劈頭蓋臉就是幾個耳光,打得張英才險些滾進溪水中。

張英才捂著臉委屈地說:“你憑什麼一見面就打我?”舅舅說:“打你還是輕的,你若是我的兒子,就一爪子掐死你!”張英才說:“我又沒有違法亂紀。”舅舅說:“若是那樣,倒不用我管。你為什麼要寫信告狀?天下就你正派?天下就你眼睛看得清?我們都是偽君子?睜眼瞎?”張英才說:“我也沒寫別的,就是說明了事實真相。”舅舅說:“你以為我就不知道這兒實際入學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幾?你知道我在這兒教書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入學率才達到多少麼?臭小子,才百分之十六呀!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比他們能幹,如果這兒實際入學率能達到百分之九十幾,他們個個都能當全國模範教師。”舅舅要他洗完衣服後回屋裡待著,學校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幾巴掌打怕了,張英才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屋裡。天黑前,笛子聲一直沒響,直到餘校長用異樣的聲音喊:“奏國歌!”笛聲才沉重地響起來。之後,孫四海開始拼命地劈柴,用斧頭將柴連劈帶砸,弄成粉碎,嘴裡一聲聲咒罵著:“狗日的!狗日的!”直到餘校長叫他去商量一件事。

舅舅很晚才到張英才房中,燈光下臉色有些緩和了,嘆口氣說:“你花兩毛錢買一張票,弄掉了學校的先進和八百元獎金,餘校長早就指望這筆錢用來修理校舍。其實,這兒的情況上面完全清楚,這兒抓入學率,比別處抓高考升學率還難,都同意界嶺小學當先進,你捅了一下後就不行了,窗紙捅破了漏風!”張英才想辯幾句,舅舅不讓他說:“我讓餘校長寫一個大山區適齡兒童入學難的情況彙報,做個補救,避免受到通報批評。我和他們談了,讓他們有空將每個學生入學時的艱難過程和你說說,你也要好好聽,多受點教育。”話音剛落,人就睡著了。

舅舅的鼾聲很大,吵得張英才入夢遲了。早上醒來一看,床那頭已沒有了人。

早飯後,張英才拿著課本往教室那邊走,半路上碰見孫四海,對他說:“你休息吧,課我上!”張英才說:“不是說好,這個星期的課由我上麼?”孫四海不冷不熱地說:“讓你休息還不好麼!”張英才聽了不高興起來:“休息就休息,累死人了,我還正想請假呢!”說著轉身就走。第二天,幾乎是在頭天的同一個地方又碰見了孫四海,孫四海說:“你不是請假了,怎麼還往教室跑!”張英才說不出話來,心裡卻是真生氣了。

從舅舅走後,他很明顯地感到大家對他的反感。孫四海見他時,只要一開口,那話裡總有幾根不軟不硬的刺。鄧育梅乾脆不與他對面,看見他來就躲到一邊去了。餘校長更氣人,張英才向他彙報,說孫四海剝奪了他的教學權利,他竟然裝聾,東扯西拉的,還煞有介事地解釋,自己的耳朵一到秋冬季節就出問題。開頭幾天,張英才還以為只是孫四海發了牛脾氣,鬧幾天彆扭也就過去了,過了兩個星期仍沒讓他上課。餘校長和鄧育梅也不出面干涉,他就想到這一定是他們合謀設下的計策,其目的是攆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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