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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琴 (7 / 7)

舅舅隨後進來,不理他,開啟鳳凰琴撥了幾個音。張英才說:“你不要亂彈琴。”舅舅不管,又撥了幾下:“你不是想知道,這琴的主人是誰麼?就是我。”張英才一驚:“那你幹嗎要送給明愛芬?”舅舅只顧說自己的:“轉正的事我不強迫你,我講個故事,你再決定。十幾年前,這個學校只有兩個教師:我和明愛芬。那年,學校也是分到一個名額。論轉正條件,明愛芬比我強一大截。我就想別的門路,迅速和你舅媽結了婚。你舅媽品行不好,已離了兩次婚,但她卻有一個軍官叔叔做靠山。明愛芬當然明白這一點,她為了證明自己比我強,明知無望,又剛生孩子,仍硬撐著要去參加考試,想在考分上壓倒我。結果就是前幾天餘校長所說的,將自己弄廢了。我一轉正就調到了文教站,走之前,我不敢見明愛芬,就想將鳳凰琴作為禮物送給她,讓她躺在床上時有個做伴的。寫好字後,又怕自己的名字會刺激她,就用小刀把它刮掉。我將自己的東西全拿走了,就只留下鳳凰琴,我想老餘見了一定會拿回去的。沒想到它一直擱在這裡。”張英才聽完了說:“這叫有得必有失!”舅舅說:“你真聰明,我就是要你明白這個道理。”張英才坐在桌子前不說話。舅舅說:“我累了,先睡,你想好了就喊醒我。明天回去,還不知道你舅媽怎麼跟我吵。”躺下後又補充:“這次轉正要兩步棋一步走。明天就隨我下山,一邊到師範報到,一邊辦手續。別人都是九月份入的學,晚了趕不上考試,拿不到學分就麻煩了。”

一覺醒來,天已亮了,屋裡不見張英才。舅舅開門一看,張英才獨自靠在旗杆上出神。屋內他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天上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學校依然在升國旗,張英才要餘校長讓他親手升一回國旗,他在笛聲中一把一把地拉動繩子,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了鳳凰琴聲。他忍不住回頭一看,見舅舅和餘校長正在合作,彈奏著《國歌》。

張英才離開界嶺小學時,大部分學生還未到校,這種天氣餘校長、鄧育梅和孫四海都要到半路上去接學生,三人都為不能為他送行而感到不好意思。張英才將那副四百度的近視眼鏡送給了孫四海。餘校長將鳳凰琴送給了張英才。然後,大家握手道別。各走各的路。

張英才和舅舅下到半山腰時,遇見了郵遞員。郵遞員又給界嶺小學送來了一麻袋信,還給了張英才一張匯票。看後,他對舅舅說:“是報社寄來的稿費,一百九十三元。”舅舅說:“真不少,比我一月工資還多。”他本想問問有沒有姚燕寄給他的信,馬上意識到問也是白問,又不能查,反正學校那些人會轉給他的。舅舅忽然說:“今後你要努力呀!那時,我總想,到了你們這一代人百事都好辦了,沒想到難辦的事還有那麼多。”正走著,身後有人喊。是葉碧秋的父親,他要進城找活幹。葉碧秋的父親告訴他倆,餘校長在舉行葬禮那天,和那些孩子還沒上學的家長都談了話,大部分人的思想通了,表態說,過了年一定讓孩子到學校裡來。張英才和舅舅走累了,想歇歇,就讓葉碧秋的父親先走了。

雪越下越大,幾陣風勁勁地吹過,天空就亂舞起來。轉眼之間,地上沒白的地方就白了,先前白了的地方變得浮腫起來。張英才望著雪景,不免說了句:“瑞雪兆豐年。”舅舅說:“別浪漫了,快走吧,不然就下不了山。”

天地在一剎那間變得很靜,只有雪花的簌簌聲。突然間,那個外國女人的歌聲又響起來了,雪野頓時一派肅穆。別的人都沒動,只有白狗子和那幾個知情的知青,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拼命地向地下低去。

——《大樹還小》

劉醒龍的作品向來充滿著對鄉土深沉的關懷,

他既不是它淺俗的“粉絲”,也不是它的指手畫腳者,

而是將鄉土當作自己一生的來源之根和最終歸宿。

《大樹還小》就是這樣一篇散發著泥土氣息的**之作。

“知青運動”的歷史,從來都是藉由知青的筆來講述。

而我們卻時常忽略了故事的另一半,

即接納他們的那片鄉土。

事實上,無論是靜默的鄉土,

還是鄉土中失語的農民,

都不曾試圖去言說自身。

於是這段歷史只留下了一面之詞。

而這篇小說,讓這段特殊的歲月彰顯出了別樣的味道,

它讓我們看到了在同樣的生存環境下,

農民接納苦難時的毫無怨言;

看到了在面對城市強勢文化衝擊時,

鄉土文明的隱忍和寬容。

這就是鄉土,一個大辯無言、大音希聲的世界,

一片包容萬物的土地,

一個永恆的精神家園。

趙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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