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柔望著船頭那支已經滅了的線香,憂心忡忡地又望了一回眼前開闊的湖面,還是沒看到姐姐的身影。
她又等了等,才將姐姐留給她的黑披風穿好,末了,仔細將腦袋也兜住了。
回去的那條小路她很熟悉,跟著姐姐已經來來回回走了許多遍。
自從禁湖之後,沒人再敢到湖邊,姐姐因為熟悉地形,早早就尋到了這條小路,應是絕不會被人發現。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小路被重重的樹影遮著,除了蟋蟀偶爾的嘀咕,幾乎沒有旁的聲響。
桐柔就有些害怕了,平素都是跟著姐姐一起,從來沒覺得這條夜路有這麼嚇人。
她聽著蟋蟀唧唧吱吱的叫聲,尋思那蟲兒定然也是因為害怕才出聲壯膽,於是也輕聲哼唱起來,“一之日於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如此哼唱著走,果然不再害怕,又想到白日裡聽見坊間的一句歌謠,隨口就唱道:“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
覺得調子好聽,她又反反覆覆唱了好幾遍。
“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
他初初聽見這歌聲的時候,先是被清靈的嗓音吸引,如山泉撫石微婉呢喃,在這夜色裡,格外沁透人心。
走在他身後的齊泰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此處早在洪武年間已然劃為禁地,本不該有人。再者,這歌謠之意……這燕,要高飛入帝畿。而皇上遲遲未動的這位四皇叔,正是燕王……
齊泰沒有注意到前頭那位沉醉於歌聲的神態,他回眸冷冷瞥了一眼護衛,那護衛立刻躬身而去。
桐柔並沒有看清眼前的這個人是如何出現的,仰頭看到他的時候,一柄雪亮的嵌著五彩紋飾的長刀,已經冷冷架在了自己的脖頸間。
她恐懼過甚,竟連尖叫都無法溢位唇邊。
那錦衣衛未料到是個柔弱女子,愣怔了一瞬才沉聲問道:“什麼人?!”
桐柔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這人的面目實在可怖,彷彿夜半最驚悚的噩夢。
那錦衣衛瞧她一臉驚恐外加愣怔,一時不知該如何,手中卻加重了幾分,“如何闖入禁地?”
桐柔覺得脖頸間一痛,似有什麼流下,頓時眼裡淚水打起滾來。
錦衣衛何曾對付過如此情形,眉間緊皺,手中的刀砍也不是收了也不是,畢竟身後跟著的那位,身份實在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