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姑娘看人看得挺緊,人方才從我船上下去,你就來了,實在好手段。只可惜,看是看不住的,他若想來總會來。”練瓊瓊伸手拈起銅鏡前,紫鉚綿燕脂,在面上重重敷了又敷。
“練姑娘,他對你向來與旁人不同,姑娘也定是曉得他為何這般。我雖不知姑娘如今是什麼計較,但他應是惦念姑娘的安危。”
練瓊瓊輕笑出聲,那身影,桃心髻上步搖亂,“計較,我能有什麼計較?無非唱個曲彈個琴,讓上來的客官盡興而歸。金大人上我的船,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練姑娘可知,這些日子京師水道上多了許多梢篷船。這些梢篷船不搭客不載貨,每日在水道上逡巡往復,尤其在熱鬧地兒,比如,眼下這一處。
若姑娘跟得緊些,又不被發覺,就會看到撐船之人待到夜深,都會去南市街湧和布莊旁的院子,或是內橋市的柴薪庫。那裡進出的人雖看著普通,但腰間卻掛著北鎮撫司的腰牌。”
“桐姑娘說的這些,與我有何干系?”
“有沒有干係,練姑娘心裡明鏡一般,我也不用多說什麼。姑娘的事,既然他在意,我也不會袖手旁觀。雖做不了許多,但知道的總會想法子告訴你。練姑娘多留一顆心便是了。”桐拂說完就欲挑簾出去。
“等等,”練瓊瓊將她喚住,“梅妍樓裡當事的九娘,是姑娘替我打點的。這事,我知道。不過,是姑娘一廂情願,我不會領這個情。至於今日之事,我就當沒聽見,也沒見過姑娘。”
練瓊瓊自屏風後轉出,一手拎著個酒罈,一手將桐拂扯到外頭。揚手間,她將那酒罈砸在船板上,嗆啷啷摔了個粉碎,口中高聲斥道,“本姑娘花了大價錢買的酒,你就給送來這般貨色的東西?!丟了我的臉面是小,若是來聽曲的客官喝了這酸酒給氣走了,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給我滾!”
桐拂將碎了的酒罈拾了,“姑娘消消氣,回頭賠你一罈頂好的。”沒收拾完,已被撐船人罵罵咧咧推搡著上了岸。她眼風裡瞧見不遠處,一條烏色的梢篷船無聲行遠了。
眼見練瓊瓊的樂舫亦行遠了,桐拂聽著身後一聲喚,“這不是桐姑娘麼?”桐拂扭頭一瞧,是問柳酒舍的一個沽酒郎。
那人面上很是不忿,“那船上是誰啊?竟砸了咱酒舍的酒罈子,還罵了姑娘?這京師裡都是搶著喊著要咱家的酒,她竟說咱家的酒是酸的。簡直是無理取鬧!小拂姑娘別往心裡去,回頭我找人替你出這個氣!”
“別別別!”桐拂忙將他攔著,“那酒的確酸了,怨不得她。”
“的確酸,這麼遠就聞見了。”有人一字一句道。
那沽酒郎見著來人忙樂呵呵道,“喲,小的忘記還有事,二位且聊著。”說完已跑得沒了蹤影。
金幼孜將她手裡碎了的酒罈接過,“這裡面裝得好似不是酒,”他湊到近前聞了聞,“倒像是醋……”
她擰身就要走,被他扯著上了一旁的馬車。
“安南的事,可要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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