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河緩緩地流淌,拱繞著整座亳州城,任憑斗轉星移、事物變遷,它仍然平靜不變地向東流去。
林重寒坐在閣樓上,遠眺可以望見金黃璀璨的夕陽,它的光輝映照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仿若天空與湖面原是一體。
湖面不時有飛鳥掠過,發出清脆的啼叫。
她出神地凝視著窗外的景色,兄長林世鏡則在一旁和別人寒暄。
“不知兄臺此次來亳州,”說話的男子年齡不大,但外貌英俊、儀表堂堂,“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林世鏡坦然以對:“我們只在亳州停留三天,不久就要動身去往江南。我和胞妹此行,是為了讓早逝的表妹魂歸故里。”
既然涉及喪事,問話的人連忙收斂神情,向林世鏡賠罪。
林重寒聽了一下午的客套話,耳朵都要生老繭,更何況此人是偶然間和林世鏡相識,緊接著就和他一見如故、相見恨晚,非要盡地主之誼,請二人吃飯。
他姓方名重,是土生土長的安慶府人士,此次來亳州,是為了巡查在亳州的幾處產業。
“我許久沒去姑蘇府玩了,這次林兄前去,可要好好地替我逛逛。”方重說完,從下人手中拿過個盒子遞給林世鏡,“這是愚弟的一點小心意,還請林兄收下。”
但林世鏡卻不收。
他不收,席間的氣氛莫名開始變得焦灼,歌妓的舞蹈不再明媚柔和,就連奏樂都似乎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方重的神情變化莫測,然而就在他打算說話的下一秒,林重寒突然開口。
她說:“哥哥,咱們今天吃了飯就回京城吧。”
林重寒頂著席間眾人的注視,緩緩說:“回京我就去方家遞拜帖,問問方留叔叔怎麼教的旁支子侄。”
方重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甚至以為自己不小心聽錯了。
方留是現在方家的嫡長子,像他這樣的旁枝庶子只不過是他們主支趁手的斂財工具,他能見到方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顧不上被點破身份的驚訝,連忙站起身,侷促不安地請罪:“是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閣下是?”
林重寒和林世鏡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底的驚訝。
他們原本以為方重是清楚他們的身份,所以才大費周章地請他們過來赴宴,沒想到對方竟然不清楚。
林重寒意識到,既然不是對方不是有的放矢,那肯定是廣撒網多捕魚。
她按下心中思緒,微微一笑:“我父親和廣元伯是好友,京城權貴多,你不知道倒也不妨事,只是這樣的事,以後莫要做了。”
方重心驚膽戰地答應,之前探子來報,他以為這二人只是小官的子女,沒想到竟然和廣元伯扯上關係。
一旦被主家那裡知道訊息,他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貴人教訓的是,”方重面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殷勤,“亳州遠不比京城,但也有些個稀奇玩意。您若是不嫌棄,不妨今晚咱們去曉月樓聚聚。”
說完,他生怕林重寒誤會他輕薄,連忙補充:“曉月樓裡頭搭了個大臺子,會唱些亳州時興的戲曲歌詞,貴人不妨去瞧瞧,也不算白來一遭。”
林世鏡不想答應,他知道皇帝要辦世家,無論成與否,他都不願意攙合到這灘渾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