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原來那個人是你’,這句話是何意?”宸回是的確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宸玲最識海中短暫的時光裡走過了一生。
宸玲並不扭捏,她原本別過頭想著某些事情,可此刻聽聞宸回這個問題,她仔仔細細的看著宸回,眼睛望著宸回的眼睛。
四目相對許久,宸回有些不知所措時,宸玲才說道:“如果哪一天江湖太平,你不再插手顧江湖事,我不再過問魔宗事務,我會告訴你。”
宸回還是不解,為何要等到那時。
宸玲看著宸回的茫然,輕聲道:“宸回,如果哪一天你死了,你就不配得到答案。江湖兇險,我們看似有著強大的實力,可是如果步入了江湖深處的那些爭鬥中,說不定哪天就會死了。”
“死的人走得乾乾淨淨,但是生者們傾注的情感卻從何找回?”宸玲說道。
孤獨者最怕的不是永恆的寂靜,而是忽然而起的一聲回應。就好像在一個本該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荒島上,卻發現了不屬於自己的足跡。但任你千尋萬尋,卻始終不見那個人。
於是希望落空,希望慢慢破滅的過程,才是孤獨者們最恐懼的地方。
時間一久,對所有的聲音充耳不聞,對所有的足跡視若無睹。置身於濃霧之中,以為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卻不過是,害怕罷了。
宸玲直視自己的內心,便知道了那種淡淡的失落源於何處。
她隨著母親一起等父親的歸來,最終卻沒有等到,父親已經死了。她又帶著母親奔走求醫,心中滿懷希望,可希望最終落空。如果從一開始就對這些事情報以絕望的態度,或許便不會那麼難受。如果一開始不去期望,或許就沒有了期望落空。
她是一個獨行者。但宸回的存在就彷彿留下了足跡的那個人。
她不敢太早的回應,也不敢太早的去期待。
她害怕這種期待落空,害怕這樣的回應,換來的是死亡般的沉寂。
宸回體會不到宸玲的心緒。可是他明白自己的內心。從父母被強盜奪走生命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堅信著那句已經被他說了無數遍的話,唯有活著,才會等來好的事情。亦唯有活著,才是對死去的至親之人最好的回報。
宸回同樣直視著宸玲的眼睛,他很認真的說道:
“在江湖太平,客棧再也不需要救任何人的那一天到來前,我絕對不會死。”
宸玲忽然有些鼻酸,她想起上一次離別的時候,自己也是要宸回答應自己,不能死。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沒出息,是有多害怕這個人死去?明明認識的時間不長,明明一直是自己的假想敵。
是從哪一次起,開始在乎宸回的性命了呢?
宸玲開始想這個問題,但答案其實一直很明瞭。
她憎惡著從未見過面的父親的傳人,南沙城外的初遇裡,她想殺掉宸回的心是真的。她以一個女魔頭的姿態出現在宸回的面前,但二人識破對方身份的一次對招後,宸回對自己的態度就立刻變了。
一別之後,她前去秦州城處置龍王,卻發現龍王已經收斂了很多。而後透過魔宗暗查,她知道了很多關於宸回的事情。
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改變了看法。她手段殘酷,為魔宗之主,卻始終記得蘇染臨終前的那句話,不做為惡江湖的禍首。宸回所做的事情,無論是解救秦州城,還是於南蠻秘境拯救了數千人,都說明了宸回是一個義士。
她縱然依舊保持著敵意,卻已經沒有了殺他的心思。而作為另一個與父親關係親密的人,其實她很想多瞭解些宸回。
真正的讓宸玲認可宸回的,是源自於天坑城夕雨到來的那一幕。
她始終記得宸回在筋脈盡碎時所說過的話,也是在那一刻,她被宸回所打動。內心開始承認,父親的傳人,的確很優秀。
只是,依舊無法給宸回以好臉色。因為過去的十數年裡,她一直都想擊敗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