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內心裡的驚訝和慌張卻讓她先莫名的顫慄起來。
她聽到了桌子被推翻的聲音,聽到了人群裡的驚呼聲,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聽到了腦海裡那個腦海裡一直在嘶吼的聲音。然後她轉過頭,眼裡忽然起了霧。
卓塔感覺到了有趣的事情發生。卓奧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只有公輸琉璃愣在那裡,忘了繼續說沒說完的臺詞。忘了將這場婚約最後的儀式進行下去。
或者不是忘了,她只是太驚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特別是當她慢慢的在驚訝中轉過頭看著那個小乞丐瘦弱的身軀,連滾帶爬的衝出人群走向大殿前方的時候,她如同一個失語症患者,一句話也說不出。
阿呆來到了神殿的中央,他匆忙的奔走著,似乎走了很遠很遠,疲累讓他大口的喘著氣,密集的人群裡他想要來到最前面,用盡了力氣,撞到了不少人,也讓自己跌倒在地上。
他太急著想要來到公輸琉璃面前,如同被某種恐懼追趕,連滾帶爬十分狼狽的擠出了人群。在看見公輸琉璃的時候,阿呆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
命運似乎總是會挑這樣的時刻,讓人以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的時候,忽然的將某個最渴望出現卻又最不該出現的人帶到你的面前。
參與婚禮的群眾似乎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而愣著,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穿著一身髒舊文士衫的小書童是誰,四周的紅袍護衛欲要走上前帶走阿呆,卓奧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停住。
“各位不用慌張,這是我妻子最好的朋友,他就將離開弘城,今日是我妻子大喜的日子,我卻忘了邀請他,是我的疏忽。”卓奧的聲音裡聽不出半分不滿與憤怒。
這是獅子對羊的從容。卓奧化解了尷尬的局面,甚至十分大度的對公輸琉璃說道:“看來,我們都看走眼了,想來你也有話要對他說,去吧,我等你。”
公輸琉璃提起輕提起鑲滿了西域玫瑰的婚禮長裙,慢慢的走到阿呆面前。
阿呆想要伸手拉走公輸琉璃卻忽然聽到公輸琉璃說:
“呆子,回去吧。”
阿呆愣住。帶著笑意的眼神裡慢慢的浮現出驚慌。他從地底深處的地牢逃也似的出來,一路不曾有片刻的停歇,為的並不是換來這句回去吧。
公輸琉眼神斜向別處,不敢注視阿呆的眼睛。
“回去吧。”她再次說了一句。
阿呆低著頭,沉默的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回去吧,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你以後也不用再當乞丐啦,也不是我的跟班不用過著躲避追殺提心吊膽的日子,你還有足夠的錢可以衣食無憂的過完一輩子,嘻嘻,這種日子,曾幾何時可是我最羨慕的日子。回去吧。”
還是那麼言不由衷,這一幕像極了三年前,三年前她也是這樣,帶著笑容替阿呆做決定,告訴他回去該是有多好,告訴他跟著自己只是個拖累。
阿呆的選擇就和三年前福津城郊外一模一樣,他這麼多年似乎一直沒有變過,還是那樣的軟弱善良,彷彿還是那隻害怕被主人丟棄的小流浪狗。
他比著手勢,想要表達出某種意思。可是過了三年,相處了一千多個日夜,公輸琉璃才發現自己原來根本沒有試圖瞭解過這個小乞丐內心的想法。
她還是跟三年前一樣,不懂阿呆想要說什麼。於是她忽然很焦急,她害怕這個傻子只是在白費力氣,害怕看到他失望的樣子。
“我要結婚了啊!我要嫁人了啊!回去吧。”她明明想笑著說出口,卻把這句話說的有些無奈。
她轉身,想要走上臺階完成沒有完成的儀式,回應卓奧的誓言。卓奧還是那副謙遜溫和的樣子,目光始終落在他的未婚妻上。
卓奧相信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面臨今天這樣的局面都應該是給出一樣的選擇。
但緊接著,他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看見那個小書童拉住了公輸琉璃的手,然後走到了公輸琉璃的面前,怒視著自己。彷彿是要將公輸琉璃護在身後。
無論卓奧對於這個小乞丐有多從容淡定,但在自己的婚禮上一個男人對著自己妻子做出這樣的舉動,他不能再笑得出來。
“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麼。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琉璃,人如果太貪,往往會得不償失,不過我可以對你更大度一點,給你更多的財產,現在,我要你放開你的手。”
卓奧漠然的看著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