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琉璃抬起頭,握著阿呆的手說道:“我已經想清楚了。對不起。”
一直以來該感到對不起的其實一直是卓奧,所以在聽到公輸琉璃的這聲對不起後,他笑不出來了,這意味著這個小女孩是認真的在拒絕自己。
“你應該知道,他什麼也給不了你,你也只會讓他跟著你一起處於危險當中。”
公輸琉璃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這些年,我也都是這麼過的啊。”小女孩喃喃的說道,似乎這就是屬於她的生活。
“但不代表著那是你最需要的生活。”
公輸琉璃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我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想要有人陪伴,想要自由,想要與這個帝國再無關係,想要親人,想要人們看我的目光不再是看一個怪物那樣……我一直以來……以為我要的就是這些。”
卓奧沒有說話,公輸琉璃所說的那種生活便是他認為真正適合公輸琉璃的生活。
“可是啊……”
她扶起阿呆,看著阿呆驚恐的樣子輕聲的說道:“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最重要的根本不是過什麼樣的生活。而是……跟誰一起生活。”
公輸琉璃其實思考了很久,在看到阿呆憤怒而又驚恐的一次次衝向卓塔的時候,她才忽然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她最開心的日子是在很多年前的將軍府裡,她與哥哥一起過著其實並沒有比漂泊時好多少的生活,將軍府裡雖然不愁吃穿,但日子也只是勉強脫離了清貧。書院裡雖然有一大堆人一起生活,但她與哥哥也不過只是別人眼裡的異類。
這樣的日子自然不好,確切來說該是很糟糕。無數次她想要更改這樣的日子,時間卻不會逆流,於是她在見到阿呆後,便著魔一般的想要阿呆反抗。
可即便是這樣的日子,在她孤單無依的幾年漂泊逃亡裡,還是會被她無數次的記起。因為那個時候,自己的身邊有一個最親愛的哥哥。
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她才忽然發現自己對阿呆的殘忍。她以為自己給了阿呆想要的生活,可這個傻子根本不在乎過什麼樣的生活。
他只是想要跟著自己,就好像那年她總是跟在自己哥哥身後一樣。
誠然卓奧能給自己的東西,有些是阿呆乃至哥哥也給不了的。
可那些年,將軍府裡那個揹著她教她牙牙學語的人不是卓奧。書院裡那個替她哭泣替她求饒替她窩囊的人不是卓奧。
福津城外那個揹著她彷彿末日來臨發瘋一般敲打著醫門的人不是卓奧,三年來遊歷著大半個秦國一千個日夜裡聽她抱怨和她一起躲避追殺的人也不是卓奧。
這些事情這個狼族王子或許都能辦到,可他沒有在那個時候出現。那就永遠也無法代替這兩個人。
她將頭上的珠玉鳳冠摘下,手緊緊的握住阿呆的手。
“卓奧,謝謝你對我的寵愛,可我不愛你。”輕飄飄的話音帶著無法逆轉的決絕。
一片譁然。
昊天大祭司的婚禮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沒想到,神殿與大教堂的數千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小女孩,在他們看來能得到昊天大祭司的垂愛,難道不是該跪著接受自己的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麼?大祭司的婚禮上悔婚對於這些對大祭司無比崇敬的人來說是對昊天大祭司極大地侮辱。
卓奧沉默,他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一個如同乞丐一樣可憐的弱者,一個甚至無法表達自己所思所想的啞巴能就這麼闖進他的婚禮,然後讓他以為已經愛上自己的女人改變心意。
“後悔了吧哥哥,不過沒關係,現在糾正也還來得及,婚禮什麼時候舉辦都行,可是情敵啊,就跟敵人是一樣的,只有殺掉了才能真的高枕無憂吧。”卓塔可絲毫不覺得難過,他也不覺得丟臉,整個弘城的人對昊天教祭祀的敬畏他再清楚不過了,他們不敢笑話卓奧,他們只會怨恨那個不珍惜昊天垂憐的小女孩。
果然,在這一刻公輸琉璃感受到了很多目光,那些目光裡有驚訝,有憎惡,有怨恨,就好像被悔婚的是他們一樣。她輕輕的笑出聲來。
當然不是因為真的開心,而是因為她忽然覺得很輕鬆,彷彿終於從某種困境裡解脫出來,她還是很討厭那些人異樣的眼光,可這一刻,她身後是那個小乞丐,她的周圍是那群不理解她也不願意去理解她的人,她沒有感到適應,只是這樣的似曾相識,讓她腦海裡那個聲音安靜下來了。
這些都是假的,即便自己嫁給了卓奧,這些人也不會真的將自己看做一個正常人,他們永遠不會用哥哥和阿呆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她如釋重負的笑著,顯得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