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我偷偷跑去看過他,已經老糊塗了,不再記得那些前塵往事,也不在記得生命裡出現過那些人。
在他最後的歲月裡,能夠在清醒時記得的名字,只有琅樺這個名字。
琅樺是當年安逸給他聘下的妻子,是副將的女兒,天真爛漫裡,帶著些英姿颯爽的果敢。
京都大亂,琅樺沒有逃出來,葬身在燒起來的那片大火裡。
楊嬤嬤跟安心他們,也沒能逃脫。
那些記憶的最後,依舊鮮活溫暖的面孔,再次相遇之時,已經是爬滿了滄桑的皺紋,甚至是已經停留在那段時光裡。
那一世,一直到我十三歲之前,都沒有再遇到過妖精。
前世的記憶,說不得,可裝作天真無邪,我也辦不到。
那一世,我母親是個畏畏縮縮的可憐蟲,我也成了一個沒人管教,總是被罰去跪祠堂的人。
安蒙在我十歲那年過世,三年後,邊疆來犯,為了保住邊疆的安寧,安氏王朝,接受了和親的要求。
這場和親,我就是那個倒黴的和親公主。
沒有意外,我就這麼被塞進了出塞的馬車裡。
那是南疆的邊界,越往前,山林越茂盛,蟲蛇越囂張,隨行計程車兵,很多人被毒蟲咬傷,甚至是因為吃食而中毒。
前往和親之國的道路越來越漫長,在翻越最後一座大山的時候,我們終於碰上了妖怪這樣的東西。
那是一群豹子精,長年躲在這深山裡,吃些過路的山民跟遊人,對外界並不瞭解,見到我們這群和親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多吃的。
她們大開殺戒,只留下我跟幾個婢女,說是吃飽了,留著養些日子再吃。
偏偏也是這幾天的時間,察覺到他們犯了大忌,打破人跟妖之間約定的妖族長老們,追了過來。
離得最近的就是狼妖一族,那是我多年後,再一次看到一路。
一身白衣,長髮被編成小辮子,再統一束在腦後,用玉石盤繞住,腳底是一雙黑色的靴子,手裡抱著一把傘,一把紅色的雨傘。
豹妖們瑟瑟發抖,同行的婢女們,也因為瞧見猛獸變人,嚇得暈的暈,傻得傻,瘋的瘋,只有我,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我意識到他是一路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起來。
沒有緣由,就是想藏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更不知道,當年的背叛,當年的恥辱,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絕望跟仇恨,還能讓我們以怎樣的面目相見,甚至是相識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