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誠的大帳之中,張文跪在下面,腦袋低的深沉,額頭上汗水淋淋。
張士誠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發,他面前的案几之上擺著一個炭火盆,上面正架著一隻羊羔,在炭火上烤得吱吱作響。
張士誠一邊拿著一把匕首不停的削一片肉下來,一片一片慢悠悠送在嘴中,眼睛絲毫沒有看向下面的張文。
張文的語氣帶著一絲顫抖,急切的說道:“我絕對沒有半點為難四爺的意思,也沒有刻意和四爺作對,將爺您明知道我對您是忠心耿耿...”
說到這裡張文抬頭,看到張士誠依舊沉默不語自顧自的吃著羊肉。
他面上倉惶之色更濃,語氣更急:“您知道我剛剛接任糧草輜重,軍中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我,都知道我是您的人,我行事處處小心,非得處事公道這樣別人才不會說閒話。”
“可是四爺他...他報上來的差錯實在是差的太大,這要是無人知曉還好,可是四爺偏偏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嚷嚷出來,周圍兵士都是聽在耳中看在眼裡,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當場應下來,只想著私下裡找個機會去見四爺,偷偷給他不就好了,這明面上如何能應嗎?”
“若是這樣,軍中兵士難免心中有想法,將爺!我這都是一心為您考慮,絕無半點私心啊!”
“哦?半點都沒有嗎?”
坐在主位之上的張士誠,右手拿著匕首輕輕的晃著著,左手拿著一片羊肉,冷冷的問完這句話之後,將羊肉扔進嘴裡大口大口的咀嚼。
正在滔滔不絕的張文聞言一怔,愣了兩三秒之後回過神來說道:“我...我...將爺您說的是!我...”
說著他朝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兩巴掌,然後說道:“我豬油蒙了心,不該當面和四爺頂撞,我想著我是將爺的心腹,代表了您的臉面不能在兵士面前丟了這份臉面,是我私心作祟,更何況,四爺他說我是...是狗...”
說到這裡,張文眼眶中有淚花在打轉,聲音也哽咽起來說道:“我知道,將爺從沒拿我當狗,您待我如親子,在我心裡我...我也是把您當成我親爹來看待的呀!嗚嗚...”
說到這裡,張文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坐在主位之上的張士誠削下一片羊肉,起身走過來。
他一手撐在膝蓋上,半蹲在張文的面前,將羊肉遞到他的嘴邊。
張文一愣,抬起頭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張士誠正揮揮手中羊肉朝他示意,張文也顧不得用手接,雙手撐在地上抬起腦袋一把叼住,大口大口咀嚼。
張士誠笑了笑,而後扶住他的肩膀,說道:“起來吧!我又沒怪你,哭什麼哭!”
“是!是!”
張文一邊起來,一邊抹著眼淚道:“我就是想到將爺對我的一片慈愛之心,猶如我的生父一般,我...”
張士誠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走回主位,說道:“這件事情也不怪你,是老四太過囂張跋扈。”
“不過你也是,我剛剛提拔你,讓你既當糧草又負責輜重,還封了三營人馬給你,你這時候正是風頭正盛,更應該謹言慎行,可你心中卻有驕橫之心,無故賣弄虛榮!”
“是!將爺教訓的是!”
看著一臉惶恐,又要作勢跪下了的張文。
張士誠擺擺手說道:“這也不怪你,你畢竟是少年得志,我也曾年輕過,年輕人嘛!”
然後他又割下一片羊肉,伸手招呼著張文道:“過來坐下說話!”
張文連忙半躬著腰,快步走到案几面前,卻是不敢坐下,以一種半蹲半躬的姿勢將自己的視線和張士誠保持齊平。
張士誠笑罵道:“你也是軍中大將,這姿態成何體統,讓你坐就坐,剛才還不是說我待你猶如親子一片慈愛,這麼見外做什麼?”
張文臉上忙擠出燦爛的笑容,在旁邊拉了一個木墩過來,坐在案几的一側。
張士誠手裡舉著羊肉片遞過來,張文連忙上前一口叼住,大口大口嚼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張士誠笑著把匕首插在羊肉上,而後拿起旁邊的絹布擦了擦手,笑道:“自己吃,老子伺候你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