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樂曲不再是單純的琵琶,幽幽的蘆笙,悠揚的箜篌,清脆的鼓點聲,融匯在一起,叫人聽得出神,而那一群舞姬也已經舞作一團,黃藍紅粉已經糅合在一處,很是賞心悅目。
忽然鼓點轉急,琵琶之聲陡然輕快起來,繁茂的芙蓉樹下出來一位身著雪白衣裙,面容如同秋夜皎皎的月一般的女子,她素淨著臉,卻是那般奪人心魄,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看著她,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正中,看著她手裡輕如無物的月白色披帛隨著步子輕柔地飄動。比起先前簪著各色花朵各色服飾的美豔舞姬,她素雅地幾乎毫不起眼,只是那容光和凜然眾人的氣度卻是讓人不能不看她,只能看著她,看著她舉手投足,迴旋作舞。
“這些衣裙也是蘇娘子做的?”隸王妃愣愣看著舞姬中飄然若仙的楊玉環,許久才開口問道。
蘇雲輕輕點頭:“是,照太真娘子的吩咐所做。”楊玉環要的是一枝獨秀,要的是在玄宗心裡最得寵的位置,只有這樣不著纖塵的素雅在能在眾豔群芳中脫穎而出,叫人無法忘懷。
一旁的韋良娣卻是死死盯著對面席上的李瑁,看著他眼中的驚豔,看著他目光慢慢轉冷,終於低下頭去飲盡杯中酒,不肯再多看一眼園中的舞,她心如刀絞,恨不能衝上前去,狠狠質問他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那個女人。但是她不能,她只能強逼著自己不看李瑁,用生硬地聲音開口道:“蘇娘子好精巧的心思,為何那太真娘子的衣裙上卻是沒有半點花樣?”
蘇雲晃了晃碗盞中的茶湯,淡淡道:“不過是人們都愛新奇之物,看那些鮮豔的衣裙看得多了,反倒是素雅的叫人一見不忘。”
話音未落,只聽不遠處,梨園裡的花影亭中傳來一陣撫掌大笑之聲:“好!好!四娘卻是瞞著朕,將這秋風破也譜成舞了,倒是叫朕大開眼界,這百花爭豔之時,唯有四娘高潔亭亭,叫人一見忘俗呀!”是玄宗的聲音,看來他已是龍心大悅了。席上眾人忙都叫好,而女眷們卻是難掩不屑的臉色,只是附和了幾聲作罷。
一身素衣白裙的楊玉環遙遙向亭中屈膝行禮:“多謝聖人誇讚,妾不敢當。”嬌聲軟語,叫多少在場的男子失了神,這樣的美人兒,叫人如何移的開眼去。
玄宗笑著與身旁的太子道:“四孃的心思最是巧,竟然能想出這等精巧絕倫的舞蹈來,叫朕很是喜歡。”
太子一臉笑容:“太真娘子舞藝超群,又是以父皇所坐的秋風破為曲調作舞,實在是叫兒臣大開眼界,當重賞之。”他貪婪地望了一眼嬌豔美貌的楊玉環,一臉謙卑地向玄宗欠身。
玄宗噙著一絲笑意,望著太子:“既然連太子都說當重賞,那麼朕便令楊氏入宮為貴妃,太子意下如何?”輕飄飄的一句話,似乎是無關緊要的一問,他卻是目不轉睛望著太子。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是飛快掩飾住了,一臉歡喜之色,開口道:“賀喜父皇得此佳人,此乃大喜之事。”他起身向著玄宗作禮,十分恭敬喜歡的模樣。
玄宗收回目光來,望著楊玉環一笑:“此事不急,待順聖皇后忌辰後,朕自會下詔召她進宮。”楊玉環是壽王妃,此時進宮名不正言不順,只有壽王府有了別的正妃,楊玉環才能正式入宮,不會受人非議。
太子微微瞥了一眼低著頭飲酒臉色冰冷的壽王李瑁,袖中的手捏著酒盞已經攥得生疼,楊氏已是徹底得了聖人的寵愛,壽王怕是要藉此好好打壓一番自己這位太子,若是任由楊氏進了宮,只怕他這太子也沒有多久可以當了。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當初武惠妃不曾的手要了他的性命,那麼他李瑁也休想得逞!
他與對面席位上坐著的太子妃韋氏使了個眼色,是時候動手了,那邊的宮宴開席之時就該是楊氏姐妹殞命之時。
太子妃輕柔地一笑,向身後跟著的東宮女官吩咐了兩句,便轉回頭興致盎然地欣賞著園中的歌舞,一臉讚許之色,彷彿眼前的歌舞才是她最關注的事。那位女官卻是悄悄退入人群中,不見蹤影。
這一幕不曾被旁人發現,只有下席上坐著的蘇雲看的分明,她知道怕是要動手了,卻不知她能不能躲得過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