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捧質樸的滿天星,乾乾淨淨地灑在年卿眼裡。周子衿直視她的目光裡寫著柔軟的懇請,令人無法拒絕。
對年卿來說,這一幕更無法抗拒。她接過花束,側身讓出空間來:“請進。”
周子衿鼻子挺尖的,立刻聞到那股飯香:“朵朵燒的?”
“哦,是的,他搬走了,這算是最後的晚餐吧。你吃了嗎?”
周子衿笑得特無辜:“沒有。那我不客氣了。”當年就是這抹乾淨無辜的笑令年卿的感情氾濫得一塌糊塗。
年卿找來花瓶把滿天星花束放進去,若無其事地整理花束的形狀。周子衿吃得很香,他似乎也對水晶蝦仁很感興趣。年卿一邊整花一邊整理自己的心緒。
心心念唸的人現在捧著花束站在她面前,還坐在她的餐桌上像回到家似的捲起衣袖扯掉領帶大口吃飯。這簡直不可思議。
“你吃飽了嗎?再來點兒,不然可被我吃光了。別說,朵朵這些年廚藝練得不比吉他差。”周子衿完全不像在別人家做客,反而一身的主人範兒。
年卿順著他的話坐下,盛了一碗湯有滋無味地喝著。她的視線不由自主被周子衿裸露出的傷疤所牽引,怔怔看著。
周子衿察覺到她的目光,笑說:“也只有你這麼看著它的時候它不會難過。”
“我,能摸摸它嗎?”
喝湯的勺子微微一頓,很快如常:“你坐過來。”
年卿來到周子衿身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觸那道傷痕。周子衿用右手自如地吃著美食,彷彿左手手腕上什麼都沒發生。
這隻手按在琴絃上,滑出的樂音可以帶你漂洋過海、可以飛躍雪山、可以俯瞰蒼穹、可以洗去你心底最頑固最頑固的塵埃。這隻手就像魔術師的法棒,可以幻化為任何一種生物的形態。
可現在這隻手被年卿捧著,像老去的獅王只能在喘息中回憶曾經的輝煌。
年卿很沒出息地哭了,淚水滴在醜陋的傷痕上。她這樣安靜的女子,哭泣時也過於安靜。似乎淚腺只是個沒有擰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滲水。
周子衿仍大口大口吃菜,什麼都無法影響他此刻的好胃口。他的左手從年卿手心裡抽離,攬住她的肩送進自己懷裡。年卿的淚打溼了他的襯衣,他襯衣遮覆下的胸膛裡一顆心火熱地跳著。“撲通撲通”,堅定有力。
她忘了曾經的痛,他也是。兩個人就這麼坐著,仿若生活從未斷掉那十年。
“路西西白又白,不吃蘿蔔和青菜……”周子衿搭在沙發上的外套口袋裡,手機唱起歌來。這是路西西自己錄的彩鈴,強行把它設定成周子衿的來電鈴音。
周子衿從沒在意過路西西為自己做了什麼,因而也沒有想起這個鈴音早該換掉。
他懷裡的年卿柔軟的身體僵硬起來,緩緩離開周子衿的溫暖懷抱。
“我來收拾。”她拿起用過的碗筷像做錯事一樣地鑽進廚房。
鈴音停了,相隔不過半分鐘響得更加劇烈。
周子衿知道路西西的脾氣,這通電話若是不接,她會一直撥打下去。直到電話妥協(電量不足),或者周子衿妥協,但絕不是路西西妥協。
磨人的鈴音響了很久。倒還是年卿在廚房裡著惱得吼了一嗓子:“不就是偷情嗎?你不接電話更是證明了咱倆就是一對雞鳴狗盜之徒。”
周子衿就在沙發裡坐著,手裡攥著手機:“碗洗完了?”
年卿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求你了,別讓你的電話再響行嗎?”
“行。”周子衿點點頭,還真就接通了電話,“喂。”電話另一端路西西不知道劈頭蓋臉地說了些什麼,他站起身走進蘇朵空出的房間,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