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蘇朵,你別不相信。年卿跟了子衿會很幸福。關鍵是那是年卿想要的。你們倆十年前就是個錯誤,子衿能想通決定忘記一切和年卿重新開始其實是給了你們三個一條活路。”
蘇朵驀然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希望我和年卿在一起的。原來,到頭來我只是個啟用鍵。”
沈義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一開始積極把他往年卿那兒推的事。沒錯。他是利用了蘇朵。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子衿和年卿這盤僵棋變成死棋。他需要一個子兒把整盤棋盤活:“小子。你還年輕,未來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而子衿,他的快樂不多。”
“沈義。有沒有人說過你對小舅的關心有些過度的噁心?像……”蘇朵頭一偏,惡毒地說,“古代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
沈義倒不著惱,只歪過頭看著玻璃窗外起起落落的飛機,長長喟嘆一聲。
“那個女人幸福還好。”蘇朵用極淡的腔調說:“若是不幸福,我會把她敲暈打包帶走。反正她怎麼都不幸福,不若放在我身邊讓我幸福。”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比我幸福。否則你會更不幸福。
第二次來到這個公寓,保安對年卿略有印象投以溫和一笑。
很巧,朱莉在家。電梯到了以後緩緩開啟,那張混血的、年輕漂亮的臉笑眯眯等著她。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年卿點點頭:“我的卡刷爆了,不然也不會來。”她實在是無處可去,回家只能更崩潰,索性到這裡搞清楚些什麼。
“嗯?”朱莉顯然沒聽懂。搞不明白卡刷爆了跟年卿來到這裡之間有什麼必然的因果關係。
年卿走出電梯:“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想來。”
“姐……”朱莉遲疑一下,換了稱呼,“年卿。我想我並沒有得罪過你。”
是。你沒有,生了我們的那個女人得罪我了!得罪大發了!“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朱莉這才意識到兩人就在走廊裡乾巴巴地對話,趕忙按下密碼開鎖。
這房間上次年卿就沒有進來,只在門口打了第一回合就丟盔棄甲而逃。這次,她走進去,仔細打量端睨。公寓不大,裝飾很有品味。每幅畫、每個小擺件都能看出主人良好的藝術品位和家世。這裡多餘的東西一件也沒有,房間處處顯得空蕩。看起來,她這個妹妹深諳房子的貴氣究竟該如何體現。想想自己的家,到處放的是東西。中國人過日子,一向是傢伙什越過越多,有些一輩子也用不著偏偏擺在那裡不捨得丟掉。而自己,就是個典型的中國女人。
“請坐。”朱莉留年卿在客廳裡,自己來到餐廳煮咖啡。年卿斜眼看去——嗯,英國骨瓷,藍山咖啡豆。她一定能和蘇朵談得來。
“你不用這麼麻煩,我就想問幾句話,問完了就走。”
朱莉抬頭看她一眼:“問吧。”
“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對於年卿對母親如此疏冷的稱呼,朱莉顯然有些不悅,“媽媽很好。去年參加了國際紅十字會組織的醫療隊,現在人在非洲。”
“是嗎?”年卿呵呵笑起來,“她還真有愛心。”
“年卿。媽媽一直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我非常愛她崇敬她。我知道你恨媽媽,一定也因此吃了些苦頭。可她只是要讓自己幸福,這沒有錯。”
“對對,誰不想追求幸福,這沒錯。”
朱莉深吸一口氣:“年卿,媽媽在我七歲的時候第二次離婚。我和你的境遇挺像的,但我從不抱怨她。她已經盡力做到最好。”
“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討論她做得夠不夠好。我只是想知道這樣的女人有沒有過一分一秒良心的譴責?看來,沒有,完全沒有。為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拋棄丈夫孩子都是理所當然的。朱莉,你從小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里長大?我又在什麼樣的環境里長大?對不起,我不認為我和你之間有任何可比性。所以,你儘可以崇敬她愛她,可你無權阻止我憎惡她恨她。”年卿轟然跌在沙發裡,喃喃自語,“我就是想明白,一個人是怎麼能狠下心來拋棄另一個愛她依賴她的人。我就是想明白,為什麼被拋棄的那個人總是我。”
“What?”後面的話朱莉沒聽清楚。
年卿揉揉通紅酸澀的眼睛:“沒什麼。我走了,咖啡有機會再喝。謝謝你幫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她汲汲鼻子,扯出一抹微笑,“原來被拋棄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原來被拋棄也可以活得不那麼卑微。”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不顧朱莉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