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在說什麼?她知道周子衿的手為什麼會出事嗎?她知道周子衿為什麼不能面對她嗎?
她什麼都不知道,卻說這些渾賬話。
蘇朵直搖頭,示意他們有過約定,那些事永遠不讓年卿知曉。他折回到臥室門口,臉貼著門。彷彿這樣便能觸到年卿顫抖的肩膀:“年卿,你別管這些。都交給我。放心,不會有事。我們不會有事。乖,去床上躺一會兒,等下我們就開飯。”
年卿倚著門哭得說不出話來。
“快去啊。”蘇朵催促她。
“你保證再捱打就還手。”
“好。”
待他把年卿哄得平靜下來,轉身一看——客廳裡空蕩蕩的,哪裡還有沈義的人影。
周子衿歸來的這晚,恰逢初秋第一場雨襲向北京。濛濛細雨把帝都暈染成菸灰色。
同一航班的乘客拖著行李箱或是打車或是被親朋接走。周子衿卻兩手空空,孑然站在微涼雨絲裡。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他點燃一支菸。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著他的臉,是如此瘦削、憔悴、寂寞。忽而,這張臉綻出一個淡淡淺淺的笑。這一笑,似乎冬眠的熊睡醒了,蘋果砸在牛頓頭上,眼前的水泥地面突然裂開拱出顆大大的璀璨鑽石來。
三個月。周子衿在那樣與世隔絕的環境裡封閉整整三個月。實在孤寂得受不了時,就在紙上默背當年給年卿拉過的每一首曲子的曲譜。後來那些曲子都背完了,他開始創作新的音曲,每一首都在扉頁上認認真真地寫上:致年卿。
現在,他回來了,懷裡疊放著對年卿滿滿的思戀。
吸完這支菸。
吸完這支菸,他的過去就永遠只是過去了,他手腕上的傷疤就什麼玩意兒也不是了。周子衿終於能甩開所有的包袱站在他愛的女人面前,擁她入懷。
他的年卿此時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在思念他?周子衿讓她等過十年又三個月。現在開始,他要把此生剩餘的每一分每一秒捧在手裡供奉給她。
那支菸終於燃到盡頭。周子衿將它碾滅彈入垃圾箱,以極快的步伐走向乘車處。
一輛車衝他直閃大燈疾馳過來,引擎轟轟作響。
車在周子衿面前急停。他這才看清楚,原來是沈義和他的霸道。
“靠,緊趕慢趕地總算趕到了。”
周子衿啞然失笑:“你怎麼知道我坐的航班幾點到的?”
“讓秘書打電話去東京機場查唄。一家家航空公司挨著查,查不出來她就不用來上班了。”
“沈老闆什麼時候學會折磨員工了,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管他們呢,上車。”
回市區的路上,沈義喋喋不休地說著公司裡的各種情況,埋怨他不該不說一聲就離開搞得他手忙腳亂。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可牽扯到西西的隱私,也實在是不能言說。”
“哦,西西戒了嗎?那天電話裡你就提了一句,我在開會也沒往下問。”
周子衿神色略微沉重了些:“嗯,第一個戒毒療程效果很好。他哥哥前兩天把她接走了。有親人陪著,去安靜的地方平靜生活一段時間,徹底戒掉應該沒問題。”
“子衿,真佩服你。要是我,了不起扔筆錢送她去最好的戒毒所。像你這樣找個偏僻的城鎮租套房子,聘請專業的戒毒人員和營養師。唉,西西也算有福氣的。”
“有福氣?”周子衿一臉苦笑,“我怎麼覺得她碰到我,根本是一場最深重的災難。沈義,你記不記得西西原來是個多麼單純快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