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覺鈞經常會想起年少的那些歲月。
從小生活在溟洛又怎麼可能因為離開那裡了就抹去了所有的牽掛?人本就是情,歲月沖洗走的究竟是緻密的情還是撕心裂肺的悲痛,密密縫縫,交交織織,早就已經分不清也理不清了。
周覺鈞從整齊的書架上拿下了那一副字畫,緩緩展開,卷中唯獨一個字,“慎”,蒼松頸枝,筆酣墨飽。
君子慎獨。十四歲的他教八歲的他。
而現在,突然就知道,他駕崩了。不管八年前都經歷了什麼恩怨,突然,一切變成了一片平靜。像是本是波濤洶湧,一瞬間,水乾涸了,連引起波瀾的機會都不再有了。向來生死和人心,再大的爭執也都原諒了。
周覺鈞緩緩閉上了眼睛。夢中的那些揮之不去的樣子再次映上了心頭。
那是皇兄登基的第十個年頭。那一年皇兄的原配結髮妻子薨,本是妃子的安氏成為了皇貴妃,代理皇后處理後宮內務。
他的皇兄向來最寵愛安氏,這位安娘娘看起來賢惠得體,宮裡宮外都常常聽到讚揚之聲。
安娘娘對他也向來尊重有加,雖然沒有什麼深交,但是他覺得這位娘娘是為極難得的賢內助,他深深為皇兄感到高興。
那些日子他的母后在為他操心成家之事,現在想來,母后的模樣和如今自己的夫人實在是太相似了。想到這裡,周覺鈞的嘴角不禁上揚。
“想些什麼呢?”雲氏故作輕鬆地走進了書房,看見周覺鈞已經略微恢復了常態,心下也安定了不少。她知道他和故帝同父同母,都是中宮嫡子,自小情同手足,感情的深厚是無人能比的。今日帝都傳來了這樣子的訊息,丈夫的失態只讓她感覺心疼。
“收拾好了麼?”周覺鈞看見夫人進來了馬上換回了那副堅強的模樣。他就是她的天,他不可以倒下,不然她和孩子們該怎麼辦?
雲氏輕輕點點頭,走到他的身邊。周覺鈞溫柔地拉起了她的手,這已經不是一雙少女的手了,可是他還是能想象得出當年那雙手的白皙和細軟。
雲西嵐知道,她在丈夫的瞳孔中看見了當年的模樣。
【潛靈十年】
“朕看母后的意思,是想你娶那雲家的長女。聽聞此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個極為標緻的美人,你意下如何?”周覺鈞坐在棋盤的另一側,說話的正是他的皇兄周胤齊。
周覺鈞把白子放到了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位置,滿不在乎道,“臣弟只想為皇兄保衛這江山,軍戎之人每日征戰在外,還是不要委屈了別人家的好姑娘。”
周胤齊淺笑道,“你要是為了朕誤了終身大事,那朕就是母后眼裡的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