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認同你的說法,我作為長子,絕對沒有理由毒死自己的父親。”
黃秋華這句話的含義是,作為長子,本應該是這個家的第一繼承人,得到最多的遺產,可如果是他毒死了父親,而沒有及時立下遺書,那麼黃家的家產就將按照新《唐律》,平分給所有具有繼承關係的人。除非那些親屬主動放棄繼承權。可即使是放棄,放棄的那部分,也要由其它幾家繼續平分。
而黃家的案子,之所以複雜,就是因為死者黃道同並沒有立下遺囑,他雖然已經六十歲,可死前精神和身體都非常好,他絕沒想到自己會死在自己家的宴會上。
他死後,他的後代們並沒有誰發揚風格,主動退出家產的爭奪,這恐怕也是黃秋華一定要“家醜外揚”的原因。
換句話說,如果大家都放棄了繼承,他黃秋華或許就不告狀了。而第二份驗屍報告,一定與第一份“不謀而合”。
當然,以上這些只是魏昶的推測,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魏昶也拿捏不準。畢竟人心隔肚皮,自己不能太過自信。
不過他每次在辦案之前,一定會把人性最陰暗的一面挖掘出來,然後再一點一點恢復每一個人的道德水準。可令他遺憾的是,往往決定事情真相的,就是這些最陰暗的一面。
越陰暗,越接近真相。
“可是,別人或許不這樣認為,因為我聽說黃老爺子身體非常好。而你的身體卻並不是很好。你家中有三個兒子,容我直言,三個兒子都不爭氣,這些年沒少讓你操心,聽說黃老爺子還揚言,要將三個孫子驅逐出黃家。呵呵,我想這一定是老爺子的一番氣話吧。不過,我不知道其它繼承人會不會這樣想,如果你死在了老爺子的前面,你的三個兒子,會不會真的被逐出家門。”
聽魏昶這樣說,祁琪一愣,她認為,魏昶絕不會這樣考慮問題,可他卻這樣說了。
確實,魏昶絕不會這樣考慮問題,他這樣說,只是裝出一副深刻剖析的樣子來給黃秋華看。這是一個稍顯難堪的臺階,如果黃秋華繼續這個話題說下去,就會撕下他臉上一直放不下的尊嚴,也省得他總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與魏昶說話。
此後,屋裡沒人說話,黃秋華陷入沉思當中。
足足有半刻鐘的時間,屋裡彷彿是靜止了。
他突然嘆了口氣道:“你這話說得倒也在理。”
屋裡的氣氛瞬間緩和了,魏昶笑了笑說:“現在,我們剛接手這個案子,卷宗我們看過了,只有寥寥幾頁,只能讓我們對案情有一點點了解,這都是些皮毛。雖然你已經在皮毛中說,懷疑是有人在宴會上給父親下毒,可你並沒有確鑿證據來證明是誰下毒。”
“是的。”
“老爺子被人毒死,這當然要報案,可是,報案的時間,我卻覺得奇怪。在這三天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魏昶說完這句話,突然不說話了。
黃秋華也陷入沉默,他好像在權衡著什麼。又一陣沉默之後,他嘆了口氣說:“不瞞你說,縣裡仵作的驗屍報告,確實被我壓了兩天。因為我不想讓這件事鬧出去。可是這幫繼承人不讓我省心,非要跟我爭奪家產。我才是家中長子,按照習俗,我和弟弟黃秋寶才有資格繼承家產,可如今,大家都遵從新《唐律》,結果那些嫁出去的女兒,甚至是她們的後代和丈夫也來爭奪家產,真是豈有此理!”
聞言,魏昶道:“法大於情,這是不容質疑的。你的遭遇我能理解,畢竟從現在世情上來看,只要父母還是清醒的,家產大多都會留給兒子,而不會給女兒。更別提女兒的孩子和丈夫。當然,如果家大業大,而女兒們過得不好的話,稍微幫襯一些,還是應該的。”
“那是當然。”黃秋華慷慨地道:“別說咱家女兒,就是給老三守寡的媳婦,咱們也不能虧待。”
魏昶從祁琪手裡要來卷宗,又翻了翻,道:“黃老爺子先後有兩任妻子,前妻吳氏便是您和大女兒黃秋雨、二女兒黃秋香、還有剛才你提到的二弟黃秋業的母親。可吳氏在三十五歲那年染病去世,隨後黃老爺子續絃常氏,生了一兒兩女,兒子黃秋寶,女兒黃秋菊和當今昭容黃秋水。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和常氏夫人,感情如何?”
“嫡子與後母,關係就算好,還能好到哪裡去?各藏心機豈不是常有的事。後母來了以後,把父親也變成後爹,幸虧當時我已經長大,所以才能照顧幾個弟妹不受欺負。”黃秋華苦笑一聲道:“不過常氏也是一個短命鬼,沒鬥上幾年,就去世了。”
“哎,這也是人之常情。”魏昶認同地點了點頭道:“黃先生,現在我突然有一個不好的判斷,我擔心說出來,會惹你生氣。不過,如果你能回答我這個問題,那麼我才能坦然面對其他繼承人,不知你是否願意聽我直言。”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好吧,我大膽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