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清晨,河間城下,冰淺淺風塵的臉上掛著絡腮鬍,趕著滿載藥材的馬車,等候於整齊的車隊之中。領頭的軍需官紅色的戰袍配著烏黑髮亮的鐵甲,手持著紅纓槍牽馬,對著城樓上的將士們朗聲道:“臣兵部主事孫科奉監國樑王殿下令旨運送給養而來!隨行還有太醫院醫官王、陸二位大人。”
“開城門!”城樓上校官朗聲道。
隨著城門被緩緩開啟,數百名車伕同時揮鞭,車隊整整齊齊地駛入城中。
還不及卸貨,冰藍就遠遠地看見了裘鐵,他神色匆匆,在前來支援地隊伍中似在搜尋著什麼。冰藍剛要與他揮手,就見他渴望而欣喜的目光,他身著甲冑,急急奔過去。還不等二位太醫行禮,就拉著他們匆匆走了。
營帳裡,步軍司統領李芳看著傷亡的花名冊上標紅的戰損名目不禁嘆氣道:“老韓,你那兒傷亡如何?”
韓哲道:“百十匹馬的戰損,你呢?”
李芳道:“反正陛下是被你用火銃隊接出來的,救駕有功。我可慘了,兩門紅衣大炮丟了。我前日感覺胳膊能抬起來了,想前去向陛下告罪,哪料裘鐵這小子攔在我跟前不讓我請安!還不知在陛下面前說我什麼壞話……”說罷,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箭傷。
“老哥哥,你是隨攝政王北伐的,還怕他一個小長史麼,況且你突圍之前,不是下令把炮桶炸了麼。布日古德只能拉回去鑄鍋,啥也幹不了!”韓哲安慰道。
“對呀!老子還怕他!大不了陛下怪罪,老子回家當地主收租子,不比這刀尖舔血的日子快活啊!”李芳道。
“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三天兩頭帶人來我司裡驗人驗馬,真他孃的煩人!即便吃空餉,倒賣軍馬,那也應該由兵部查問,關他哪門子事……”韓哲亦是抱怨道:“說來陛下對我們這些老將一直是客客氣氣的,倒偏他就脾氣大得很!”
“他脾氣大什麼大!本來是會盟,變成了敵人偷襲,而且是敵人夜裡到眼門前了才知道。他皇城司就是刺探軍情,真不知他整日都忙忙叨叨什麼!要說被問責,也該是他!”李芳說時不覺激動地拍案,撐開了傷口,血從胳膊上的傷口溢位來,“真他孃的氣死我了!”
“誒呀,老哥哥,你可保重。可他皇城司畢竟是陛下直屬,輕易得罪不得呀。”
這時,親兵通報,河間鎮總兵孫周到了。
韓哲李芳趕緊站起來,兩人各自理了軍容。河間鎮總兵孫周是個胖乎乎的,頭髮花白,留著小小絡腮鬍子的老將。雖然按官階是三人相當,可如今他們帶著隊伍在人家的地盤修整,自然也是禮讓三分。
“二位將軍好,末將有禮了。”孫周正要行禮,被韓哲和李芳扶起,連聲道:“老前輩,快快請起。請坐,請坐。”
親兵們給三人分別上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二位將軍,陛下已經入駐河間七天了,老夫日日請安,陛下日日不見,不知這是何故啊?”孫周道。
“誰說不是…”還不及李芳說完,韓哲打斷道:“聖上心思豈是我們臣子可以揣測的……等等吧,也許陛下過一會兒就召見我們了。”
“也是,也是。”孫周點點頭,又道:“其實老夫對二位將軍有事相求哇。”
“老前輩,我們駐軍在此,多虧您照料。能幫得上忙得,我們哥倆必定幫襯!”李芳道。
“誒呀,老夫駐守此地多年了,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小小防禦使能壓《》在一個總兵頭上。也不知老夫是何處禮數不周,惱了他……”孫周嘆了口氣道。
“老前輩,您說的是誰呀?要是我手底下哪個毛頭小子衝《》撞了您,我這就去打他軍棍給您出氣!”李芳道。
“哪能是李將軍手底下的,老夫說的當然是他呀。”孫周意味深長。
“孫總兵,你說的可是裘將軍?”韓哲問。因為裘鐵的軍銜就是防禦使。
“誰人都知道陛下突圍時受了傷的。我們三人誰也不知陛下傷情如何,真是教人憂心。只聽他裘防禦使傳達陛下旨意。城外就是蒙古人,若是有小人這時候矇蔽了陛下,可怎麼辦呀?”孫周壓低了聲音。
“河間鎮城池堅固,我們有炮有火銃,糧草充足,蒙古人哪裡打的進來呀。”李芳道。
“那若是這時候有聖旨讓咱們出城作戰呢?”孫周問道。
“那還不是蒙古人當作牛馬殺戮!但是陛下不可能發這麼昏頭的聖旨。若非陛下當時指揮得當,讓我們不要兵合一處,各自突圍,我們哥倆應該就被蒙古人一鍋端了……”李芳道。
“誒呀,你們可知道趙高和李斯的典故?若陛下已經……”孫周不再說下去了。
“那老將軍以為如何?”韓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