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起得可真早,”見她已下床,蒲兒笑道,“餐房還在備飯,大少奶奶不必著急,徐徐更衣便是。”
沈鳶今日要同杜呈璋赴徐家壽宴,蒲兒替她挑了件暗紅絲絨的旗袍。
她望向窗外,天色有些陰淡淡的,像是又要下雨,那件旗袍料子不薄不厚,穿來倒也合適,她坐在鏡前思量配什麼首飾,蒲兒看著鏡裡,誠心贊美道:“大少奶奶今兒氣色真好。平常晨起總有些憔悴,今日卻不同,臉頰都是紅潤潤的。”
沈鳶眼瞼一垂,自知是什麼緣故,卻不能說。心慌意亂間,隨手拾起一副耳釘戴上:“許是這衣裳襯的罷。”
“大少奶奶面板白,自是穿什麼都好看的。”
沈鳶默了默,又狀若無意地問道:“對了,方才我好像聽見什麼動靜,卻不太真切。你可曾留心?”
“有麼?”蒲兒歪了歪頭,“我倒不曾聽得。也許是姨少奶奶的貓兒罷?那貓好淘氣,碰這兒撓那兒的,總不得安生。”
沈鳶輕輕鬆了口氣,彎唇笑笑,不再提了。
回神望向鏡裡,才發覺她無意間戴了那晚杜呈璋送她的那副白珍珠,柔柔軟軟的光澤,如兩輪圓月襯在耳上,她愣了一愣,抬手欲摘,蒲兒忙勸道:“這珠子可真漂亮,大少爺送您的東西,總是最好的。大少奶奶,便戴這副罷。”
沈鳶下樓用飯,杜呈璋已叫司機在院外候著。
吃過早飯,兩人攜禮去徐府賀壽,徐家老爺子花甲,前來慶賀的各路達官顯貴數不勝數,杜呈璋與沈鳶在小輩之列,代父親杜昌升奉禮敬言過後,便由徐家二少爺徐西複引去小廳相聚。
那日戲廂裡的一些人又重新湊在一起,杜呈璋笑著上前招呼,沈鳶也已認得了,同孫明財、劉敬篤一一問候。同來的還有劉敬篤的女伴,聞言是韓家三小姐韓夢秋,男人們要談天飲酒,沈鳶便與韓夢秋坐在一處,韓夢秋喚徐府的人來為沈鳶上茶,清清雅雅的淡香氣,那是南地的梔子花。
沈鳶自不善同人交道,堪堪寒暄兩句,便不知該再說些什麼。那韓夢秋卻是京城有名的交際花,性子熱絡,喜言愛鬧的,見沈鳶靜得像個悶葫蘆,也心覺沒趣,過不多時,便找個藉口跑到鄰桌打牌去了。
韓夢秋一走,沈鳶心裡也輕快多了。坐在那兒低眉呷一口花茶,梔子氣盈滿了唇齒,不知怎麼,她忽然記起葉慈眠,抬頭環顧一番,果然沒看見他的人影。
不知是診所裡太繁忙,還是他性子清冷不愛熱鬧,好像回回杜呈璋他們聚會,十次中倒有八九次都不來的。
沈鳶四下張望著,沒留心面前何時立了一人,她回神仰頭,是沒見過的生面孔,高挑利落,謙謙晏晏地垂眸頷首:“大少奶奶,怎麼自己坐在這兒呢?”
這人竟認得她,沈鳶一愣,趕緊放下茶盞,站起身來。
許是臉上的困惑太過明顯,那年輕男人笑了,右掌伸出,要同她相握:“初次見面,鄙人徐東廉。”
徐家大少爺徐東廉,沈鳶雖不識得,這京城最大的藥商卻是如雷貫耳的。
她連忙同他握手,忽然小廳鋼琴聲起,她聞聲偏側視線,望見他身後輕柔舞動的一雙雙人影,徐東廉察覺到,也隨之側了側眸,沈鳶欲縮回手時,他手掌翻轉向上,將她的手背持在掌心裡。
“呈璋和西複到閣樓賞玉去了,大少奶奶若想跳舞,在下可代為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