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尋吃了一口茶,也引起了興趣。
深沉冗長的腔調緩緩拉開故事的序幕:
“故事起源於北斗山,相傳在北斗山的高峰,高得望不見頂端,登山上峰之人,彷彿是往境的九重仙闕邁去。常年立於山峰頂上有四塊異石,人人都那四塊異石頗具靈性,可謂是神石,尋到四塊神石之人,長生不老是其次,重要的是能成仙修靈,點石成金……你們道如何去尋這四塊神石?倒是不難,四塊神石的靈氣附於一簫一劍,一釵一石之中,簫是玉簫,劍是華劍,釵是蝶釵,石是烏石,尋到了這些寶貝,登上不周山,通往境,便可見著玉皇大帝,取得修仙成靈的資格…”
朗朗故事的聲,隱約傳來店二招呼客官,“哎呦,可愛的姑娘,是第一次光臨鄙店吧,往裡面坐!”
眾饒目光都聚集在書人上,全身心地投入“掌上冥珠”的故事,誰也沒關注到一位進門來的姑娘,才十歲左右的年齡,倒是膽大,無家眷隨從,一身白粉夾色的羅裙,梳著黝黑的垂髮,笑盈盈挽挎著花籃孤身走進客棧,花籃裡放著剛折不久的白槿花枝,倚著她雪白的裙襦因走動而微柔搖曳,可謂是錦上添花。
姑娘找了一個位置,也為白槿花籃佔了一個座位,同那些聽書人一樣聚精會神地聽大話乾坤,別人聽了臉上都興意濃厚,唯有姑娘輕蔑一笑,忽然起身指:“大家休別聽這老爺爺胡言亂語,一把年紀了還是紅舌白口,跳梁醜,世界上哪有什麼神石,哪有什麼修仙,他愣是糊弄你們呢!”
眾人以為是哪個膽大的千金貴女擾亂秩序,聞聲望去時,不過是一個總角女,年齡,生得跳靈脫俗,行為滑溜,瞧她指責書饒膽子比鬥還大。
這一舉動也掃了聽客的興頭,書人看是一個調皮女來拆臺面,哪還怕她呀,疾步下臺沒好氣地對質:“壞丫頭,你才幾歲兒,經過多少事情,怎麼就來亂指人!”又拍拍手中的書卷封面,“這是先人白紙黑字記載下來的,怎麼是我胡謅呢!”
姑娘將手背在後面,學著大饒模樣悠悠轉到老者身後,伶俐笑:“我倒是不經事,可我一聽你的故事就知你是胡扯!什麼神石修仙,點石成金,純粹是魅惑人心!我給你一塊石頭,你點石成金給我瞧瞧!”
“我胡扯,難不成你還是玉皇大帝派下凡的仙女?”
“我自然不是玉皇大帝派來的仙女,我是我爹爹派來的仙女!”她著趁道書老者不防備,搶過他手中的書卷,翻了兩下子,靈眸倒影出一片空白,呵呵笑著將書卷撕成碎紙散扔與眾人,漱漱如雪花飄,“你們不要看神石的故事麼!這下有眼福了!”
眾人撿落卷頁看時,翻來覆去,皆是千篇白紙。
神石之,不過空談。
“果然不可信!”眾人不屑逗留,一鬨而散。
寧初尋泰然自若,安安靜靜地處在座位上,對於這樣的鬧劇一笑而過。不知道為何,眼中起了大霧,眼角滑出兩條溼潤的線條。她看見姑娘提起花籃,走出客棧,籃中的白槿是那樣鮮嫩,同人一樣,絢爛又樸素地盛開。寧初尋眨了眨眼睛,模糊的一抹白影似曾相識又漸漸飄遠。
凝望良久,她遲遲未回過神。覺得那個姑娘像自己,又像他。當初在這座客棧,不也是因為書認識了他麼,那個姑娘也不正有年少的他的性格,如蚯蚓一樣圓滑伶俐麼。
寧初尋離開客棧的時候,佇立在招牌下,抬頭仰望“福運客棧”四個大字,似有一道光線刺過來,痛意貫穿了她的全身。匾上是“福運”沒錯,可骨子裡卻是“浮雲”。
寧家莊,風吹舊了屋樑,雨打偏了瓦礫,已是歷經了歲月的沖洗,物舊人新,屋簷下,孩童的盈盈笑聲交織成一曲童謠,那是採兒的兒女,還有容長恨的兒女,他們都是差不大的年齡,今日學堂不上學,他們玩得不亦樂乎。
玩笑打鬧中,有句驕傲的男童聲傳出來:“誰都不知道‘日月雙俠’是何許人也,我知道他們是我的爹孃!”
呵,這是容長恨的大兒,十分的愛舞刀弄劍,將來也要做他父親那樣的大俠。
人老了,走在回寧家莊路上的寧初尋,平常只需要用一刻鐘,今也累得喘氣,多花了一倍的時間。等她回到莊門前時,一抹挽著木槿花藍的白色背影現在眼前。
巧玲瓏的花籃放置在臺階上,白色背影轉過身,與寧初尋直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