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薔薇當即反駁道:“你說謊!”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用力的推了蘇徽意一下,他沒有防備,手中的雨傘猝不及防的掉在了地上,沈薔薇聲音顫抖著,“你說謊!如果不是打算與北地殊死一搏的話,你根本就不會送我走!現在戰局打的這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離開南地去逃命!就連報紙上都在報道,說南地腹背受敵,一面是兄弟鬩牆!瓜分領土!一面是北地和扶桑聯合的炮火!蘇家撐不住了!南地的根基就要散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她的臉上,她冷的渾身都在發抖,聲音卻是堅定的,“你那時候說過,無論戰事打成什麼樣,都不會拋下我的。”
重重的雨簾阻隔在兩人之間,蘇徽意的身上也被雨水淋的溼透了,他微垂著頭,神情有幾分強撐的冷靜,隔了半晌,才低聲說:“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說罷,便轉頭吩咐一旁的林寧,“送她進去。”
沈薔薇眼見著他轉身就要離開,那一頭的炮火聲仍舊震耳欲聾著,仿若每一聲都狠狠的砸在心上似的,這一刻她忽而害怕起來,生怕他這一個轉身,兩人此生都沒有機會再見了。
快步的走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聲音帶著祈求,“帶我一起走,我不要離開!”
蘇徽意皺眉看向她,雨絲如瀑,她的眼底猶帶著淚光,嬌小的身子在雨幕中瑟瑟發抖著,卻用一種既無助又倔強的神情看著他,模樣極是可憐。
他瞥開了眸子,用力的甩開了她的手,“放開!”
沈薔薇見他這樣的決絕,愈發的心慌意亂,又緊緊的抱住了他的手臂,說:“我不放,除非你帶我一起走!”
她的聲音已經虛弱到微不可聞,卻還是用力的抓著他不放開。船上的大副已經走了過來,見狀有些抱歉的比了個十字禮,隨即對著蘇徽意用西語禮貌的催促著,大致就是輪船即將要開了,請他們離開。
沈薔薇不知道為什麼心內很是不安,以至於她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跟你一起走。”
蘇徽意卻忽而回過身來,甩手給了她一巴掌,雖然力道不大,卻依舊打的她耳畔嗡嗡作響,她已經忘記了反應,只是怔怔的看著他,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而出,倒辨不出心內是何滋味。
蘇徽意緊緊的抿著唇,終是在看了她一眼後,闊步離開了。
她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原本甲板上的光線就極是黯淡,這會兒被重重雨簾遮擋著,更仿若是覆了層朦朧的網似的,他走的很快,挺直的脊背在雨幕中依舊堅毅,她想要看的再清楚一些,可不過一瞬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徹底的消失在了暗沉沉的夜幕中。
像是從來都沒有來過。
耳畔是江面襲來的冷風,和深秋肆意的雨,就像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她跪在床頭,一遍遍的祈求著母親不要離開,可儘管她用上了這一生都沒有過的虔誠,母親還是離開了。就像此時此刻,除了徹骨的寒冷和麻木,什麼都沒有了。
這會兒輪船的鳴笛聲已經響起來了,長長的一聲,劃破岑寂的夜,籠起交織的雨幕,狠狠地纏覆上來。林寧與她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清,恍惚的轉頭看了一眼,就見雨絲紛紛,凌亂的在眼前跳躍著。
這會兒只覺得天旋地轉的,還不及開口說話,便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