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過後,齊熹的身子漸漸好轉。
營帳內,齊熹眉頭緊蹙地坐於桌案前飲酒。一陣腳步聲傳來,攥著杯盞的手驀然收緊,見是逸九時才略微鬆了口氣,“何事?”
抬眼見他滿面猶豫不肯開口的模樣,齊熹苦笑一聲,已大致猜到了幾分。執起酒壺倒了兩杯佳釀,又將身側的位置讓了出來,“你我相識許久,細細想來竟從未同席而歡。今日恰巧有此機會,定要不醉不歸才是。”
言罷,齊熹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卻見逸九行禮道:“君臣之禮不可廢,還望陛下三思。”
逸九跟隨他多時,這古板的性子絕非一時就可更改,故而齊熹並未再勸,徑自起身將人拉至身畔坐下,舉杯道:“你權當這是朕的旨意便好。何況如今我身中蠱毒受制於人,這齊國皇帝的身份不過是個稱謂罷了,君與臣又有何不同呢?”
聞言,逸九暗自捏緊腰間的劍柄,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娘娘對您的心思屬下並非不知,可用下蠱此等卑劣的手段著實令人不齒。即便有影子軍從旁幫襯,也定是敵不過營內數萬將士,若將人捉住用些手段拷問一番,許能得到解蠱之法。”
縱然知曉逸九所言不無道理,但回想起往日與綰綰相處時的情景,齊熹頓時思緒萬千。若他當真那樣做,便等同於徹底斬斷了二人之間的情分,亦再無任何轉圜之地。
閉了閉眼,齊熹終是未能狠下心來,嘆息道:“不必。她行事向來偏激,到時與朕同歸於盡也不無可能。此事不宜聲張,你且去打探一番鍾沁的下落,再去江湖中尋些擅長用蠱之人帶來即可。”
逸九張了張口還欲再說,忽而聽聞帳外傳來一陣動靜,忙收斂好情緒起身立於一側。
但見一隻纖纖玉手撩開帳簾,綰綰將手中的瓷碗置於齊熹面前,盈盈一笑道:“陛下,這是臣妾親自為您熬製的醒酒湯,您快趁熱喝了吧。”
若在平常他只會覺得綰綰此舉是無事殷勤,可既已被種蠱在先,齊熹心中難免牴觸,因此坐於原地蹙眉不語,遲遲未有所動作。
綰綰倒也不惱,美眸流轉間又望向了一旁的逸九,狀若不經意般開口:“陛下若有何吩咐儘管喚我便是,影子軍中高手無數,想來辦事也會輕鬆利落些。”
似是聽出了這番話的言外之意,齊熹眼色稍暗,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揉著眉心道:“都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朕一人飲酒又有何樂趣?只可惜逸九倒像極了宮中的那些老頑固,整日將禮儀周全掛在嘴邊,勸了許久都不肯與朕對飲,著實不解風情。”
其實方才綰綰在營帳外聽了許久,早已對兩人之間的言談了然於心。一想到此刻齊熹心中掛念著的是另外一位女子,妒意便止不住地翻湧著。
藏於衣袖下的手腕微動,本想催動蠱毒發作,腦海中卻驀然浮現出齊熹飽受痛意折磨時的臉龐,不由心軟了幾分。猶豫片刻,終是將此念頭收了回去。
待到再抬眼時,面上只餘溫情脈脈,“陛下今日已飲酒不少,再喝恐會傷身。既然逸九不願,往後便由臣妾代勞即可。”
見齊熹點頭應允,綰綰眼中一亮,柔柔開口:“陛下好生歇息,臣妾不再叨擾了。”
說罷,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