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金殿之上。
女帝端坐在龍椅上,冠冕上的垂珠隨著她的輕笑微微擺盪。她看著仍然暈倒在玉階之下的嶽榮,又瞥了一眼跪在嶽榮身邊的嶽松,不緊不慢地說道:“先宣太醫吧,總不能讓朕的肱骨之臣就這麼暈死在金殿上。”
一個太醫很快從殿門碎步而進,對著女帝恭敬行禮,接著半蹲在嶽榮身旁為他診治。
女帝隨意伸手,她身側的宮人立刻端上一碗溫熱牛乳,躬身服侍她喝下。女帝隨意喝了幾口,掃視座下眾臣,語調輕緩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威脅:“既然眾卿都因各自手頭事務過於繁重而無暇分身遠赴西北,那便從各家選出嫡子加入軍隊,再就地拔擢一個合適人選,帶領這隻軍隊赴西北治瘟。”
此話一出,原本就伏跪在地的眾臣更是將額頭都緊緊叩在了地面,口中山呼“萬歲息怒”,卻仍無一人站出來表示願意奔赴西北那處瘟疫蔓延之地。
女帝將牛乳碗隨手一遞,宮人立刻接過去,又拿來溫熱帕子為她擦手。她俯視著跪拜自己的一頂頂官帽,想起自己的哥哥、前帝彌留時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裡沒有真心……再也沒有了……”
女帝不著痕跡地勾了一抹淺淡無痕的笑,自語:“我要那麼多真心做什麼。”她瞥向大殿另一側距離自己最近的柯兆,微微一笑:“柯愛卿怎麼也不去扶一扶?你們的關係不是頗為親近嗎?”
跪地的柯兆沒有抬頭,聲音沉穩地答道:“臣惶恐!臣與嶽老將軍一樣,因無法為陛下分憂而五內俱焚,愧疚難當,此刻只能在此處長跪不起……”
“呵,”女帝輕笑,“那便都跪著吧。”
“陛下息怒。”眾臣的聲音再度整齊劃一地響起,女帝莫名有些心煩難耐。殿門口忽地傳來宮人的高聲通傳:“幗英郡主覲見——”
女帝的神色頓時一鬆,微微一笑道:“宣。”
嶽棠英姿颯爽地快步而入,行至龍座的玉階下撩袍跪地叩頭行禮,動作如行雲流水,聲音如鷹出山谷,巾幗風姿不免令在座不少臣子暗讚一聲。
女帝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即讓嶽棠起身,而是微笑著說道:“來看你父親的?”
嶽棠低頭說道:“微臣驚聞家父暈倒在金殿上,慌忙前來相迎——但卻不知緣由,懇請陛下告知。”
“不知緣由?”女帝輕笑,“傳話的僕從真真該打死,什麼都沒說清就讓你這樣沒頭沒腦地闖了來?你可真是護父心切啊。”
嶽棠伏地叩頭:“微臣惶恐!”
“罷了。”女帝隨意擺手,“不過是嶽榮不肯帶兵去西北抗瘟,又不肯讓你那大哥去,被朕隨便說了幾句,就驚怒攻心地暈過去了呢。”
嶽棠還未說話,嶽松急急膝行至女帝面前,叩頭說道:“陛下明鑑!家父絕沒有任何怒氣!只因無法奔赴西北又見陛下著急才憂慮愧疚過甚而昏倒!請陛下明鑑!”
女帝只是笑,並不接話,眼神卻幽幽瞟向嶽棠。
此時大殿上唯有嶽棠一人跪立,其餘人等均是以額觸地。
嶽棠此時也心有所感,抬眼看向女帝,看清了女帝的表情。
她在來之前就明白,這就是那個機會。
縱然這是一個赴死之機。
“臣願往。”嶽棠垂眸拱手行禮,她能明顯感覺到大殿上的氣氛因她這句話頓時一凝。
女帝勾唇:“願往?往哪裡?”她瞥向仍然暈倒的嶽榮,只覺他似乎胸口的起伏比方才要急促了許多。
嶽棠朗聲清晰答道:“臣願往西北抗瘟,不成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