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斗笠揮鞭子趕車的那人可不就是我師父?他左手拿著鞭子,右手拿著酒葫蘆飲了一口,笑著對我說道,“你小子水性不行啊,那浪一打過來馬上就暈菜了,還和我吹什麼內江浪裡小白跳?”
我老臉一紅,氣得牙根癢癢。
鄉下小子小時候沒什麼玩具,去河裡游泳洗澡就成了唯一的樂趣。我算是那群小夥伴裡水性最好的了,但水性再好也處理不了昨天那種情況啊。那滾滾巨浪拍過來十個浪裡白跳也得歇菜。
水晶棺材已經重新下沉到河床裡去了,聽師父說政府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是訊息封鎖,也讓警察囑咐了衛莊的村民不要到處去亂說,畢竟現在到處都在宣揚科學主義核心價值觀。
牛車在一處小山坡坡下停住,師父將牛車上放著的兩罈好酒給搬了下來,將一個塑膠袋開啟,裡面竟然還有一大塊肥膩膩的刀頭肉。
“師父,我們是要去祭拜誰嗎?”
師父手上拿著的這些東西簡直就是祭拜的標配,他那兩壇酒也是大有來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家裡後院槐樹下挖出來的,他埋了二十幾年的清醴酒。
師父沒有回答我,整個人都顯得比較嚴肅。他帶我來到一叢雜草前面,摸出柴刀將這些雜草全都給砍掉,慢慢地砍出一條路來,露出一個歷經風雨的墓碑。
墓碑上暗紅的硃砂寫著‘先師王老鬼’五個大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原來這是師公的墳墓,但為什麼不刻真名而是刻道上人對他的稱號?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師父一邊用柴刀打理墳墓周圍,一邊開口對我解釋道,“賒刀算命本是同宗同源,只不過算命的專吃這口飯,叫靠天活命,而我們賒刀的卻只是偶爾補貼一下家用,充其量算個愛好。但你師公就不一樣嘍,鹹吃蘿蔔淡操心,最後落得個埋屍荒野籍籍無名的下場。”
師父說的感慨,但我卻聽得雲裡霧裡。在我的印象中師公是個樸素節儉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落魄悽慘啊。
我只記得每次見師公他總是會給我帶一整隻好吃的叫花雞,各種軟心水果糖更是一紮一紮地往家裡帶。九零年的農村所謂的三大件無非是電筒、電視、腳踏車。而那時候來家裡請師公的那些大老闆,哪一個不是開著小轎車來的?
師父點燃三根香,恭恭敬敬地朝著墓碑拜了三拜,然後拿著香在空中晃了三晃,隨後丟到腳下踩熄。
我在旁邊都看呆了,這敬先人的香師父怎麼能這樣對待?
師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重新抽出三根香遞給我,“你師公沒福氣受後人香火,所以點然後拜一下就是了,不用插。”
我捏著三炷香沉默不語,等了好一會兒,我才低聲問道,“師父,師公到底做了什麼錯事連根後人的香都不能受?從小你就教導我做人要有情有義,師父你今天真的……真的很讓我失望。”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小心翼翼地觀察師父的表情。
師父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點什麼最終又咽了回去。
他嘆了口氣,摸出旱菸叼在嘴上,“天道無情,執行日月。無論算命也好,賒刀也好,你一定要記住謹言慎行,很多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道,這才是我鬼谷一脈的風範。臭小子,我且問你,何謂五弊三缺?”
我一愣,下意識地回道,“鰥、寡、孤、獨、殘,此乃五弊,錢、權、命,此乃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