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賭坊賭的東西越來越奇怪,不單單是猜誰是殺人兇手,還有猜銅板的正反面,猜碗裡的米是單數還是雙數,猜某一個人年齡有多大,今年多少歲了。
一開始我還能沉下心來把自己當作那些參與賭博的賭徒,每一次賭博心裡都有自己的一個答案。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之前的推測是行不通的。
至尊賭坊的人的確是為了享受他們刻意營造出來的安全感。但當你真正以旁觀者觀看這種賭博久了以後,安全感帶給你的刺激新鮮度就會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你會全然麻木,完全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沒有猜對。
“看了這麼多場,不準備下場去玩玩?”
在隨手又斬掉一個土著的頭顱後,紅姐款擺腰肢走過來,一副火辣誘人的樣子。
我搖了搖頭,“我在這裡看看就好。”
紅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輕笑一聲說道,“一根金條只能保你一條性命,想要兌換寶物可遠遠不夠啊。下來玩玩嘛,這山脈秘門又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可千萬別錯過。”
紅姐的確算得上一個出色的莊家,哪怕那邊已經有一堆賭紅了眼的土著想要搏命拼財寶,她還是不準備放過我這個置身事外的人。
我看了眼手上的金條,嘆了口氣說道,“我覺得我已經得到這山脈秘門的財寶了。”
紅姐眼露異色,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嗎?就這一根金條?”
“不是金條,是看破。”我一臉嚴肅地說道,“賭場如局,生死禍福相依。人的性命並非賭博的本錢,而是人活著做其他事的基礎。賭徒之所以會贏了賭,輸了也賭,就是因為他們把性命也當作籌碼。金條,是贏不完的。但命,總有一天是會輸掉的。拋開賭博勝負不談,如果我想要從賭博中尋求什麼真理,得到什麼大道,那麼我不需要參與其中,我只需要旁觀就行了。”
紅姐嗤笑一聲,頗為不屑地說道,“旁觀者又怎麼可能真的感同身受?你這樣得到的所謂道理,也不過是偽道罷了。”
“道理就是道理,哪裡來的什麼真偽。紅姐你不要勸了,我是不會再去賭的。”
紅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也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賭桌上的賭徒突然喊了一聲,“現在我的手上有三十二根金條,我想把這三十二根金條給他們,換他們一條命。”
在這至尊賭坊裡還有人願意用金條換敵人的性命?
我和紅姐順著說話的方向看去,發現這是一名身穿白袍面冠如玉的男人。這男人左邊佩有一把刻有精緻花紋的長劍,右邊腰上掛著一方玉佩,簡直就像是書裡寫的翩翩公子一樣。
紅姐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露出冷笑。我心裡則是疑惑這十八部族裡怎麼會有這種打扮的人,這種人一看就知道是山脈外某個宗門大派的弟子,絕對不是靈鶴山脈的土著啊。難道說這人也和十八部的其中一個部族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拿著其他部族的聖物進來的?
看著桌上的三十二根金條,小矮子走過去冷笑一聲,“這位爺,這三十二根金條可以兌換的財寶價值已經比較高了,你確定你要拿它們換那些人的命?”
男人微微頷首,不鹹不淡地說道,“生命無價。”
我的嘴角抽了抽,覺得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裝逼的人。在這種血流成河的地方你和我說生命無價,你這不是在逗我笑嗎?
小矮子也不矯情,在這至尊賭坊裡金條就是硬通貨,這些人本來就是因為沒有金條所以才會被砍頭,現在既然有冤大頭願意送金條給他們,那這些人放了就是。
拿到金條的三十二人全都跑到那翩翩公子面前一陣感激,那架勢完全就是在感謝自己的再生父母。
“沒想到在這賭場裡還能見到這種情操高尚的人……”
“情操高尚?”紅姐冷笑一聲,“他和你一樣只不過是在修自己的道罷了,只不過你的道只是折騰你自己,他的道則是折騰這些本來就該死的人。”
一開始我還不明白紅姐為什麼這麼說,但當我看見有一個人拿著金條再次加入到賭桌進行賭博的時候,我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對於那翩翩如玉的公子來說,這些金條等同於‘仁’。但是對於這些已經輸紅了眼的賭徒來說,這些金條不是命,而是他們再次翻本的希望。
人往往就是這樣的,有了第一個帶動後,再怎麼忘恩負義的羞恥事做起來,也就沒有那麼羞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