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嵩挑了間最大的廂房,將張伍找來的一些江湖勢力首腦盡皆宴請入席,眾人受了恩惠,席間更是對世子殿下讚不絕口。
若水的醉意全然散去,此刻緊蹙著眉頭,坐於桌前,一言不發。任誰都看得出,這位一向心高氣傲的草原雄鷹,第一次品嚐到了那種挫敗感。
即便知曉唐嫮在內室將談話內容聽得清清楚楚,可一想到那位王爺滔天的權勢,仍是狠不下心來嚴詞拒絕。他可以在父親面前死保唐嫮,甚至也願為了唐嫮與河間王為敵,可他卻不能將部族,甚至整個鐵弗部、南匈奴拖入戰爭的泥潭。
素來聞得河間王雖嚴厲,卻對愛子有求必應,這個局,他不敢以整個部族作賭。
“你終究還是護不了我。”唐嫮施施然走出,臉上無悲無喜,就好似剛被若水抓來時那般。若水抬頭望向她,不知為何,心中忽然隱隱作痛。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眼見著唐嫮對他開始綻放笑容,卻因此事,所有努力煙消雲散。
“我……”他紅了雙眼,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梗在喉間。
“無妨,我終歸是,逃脫不了這段宿命了,怨不得旁人。”
唐嫮還是笑了,卻笑得悽慘,笑得悲涼,笑得若水心中所有的絕望都化作焚世怒焰。
“我必保下你。”
他輕聲說道,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可卻能感覺出言語間的堅定,聲音甚至因激動而有些微微顫抖。
唐嫮抬起頭,雖然輕,卻聽得無比真切,她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儘管剛剛親耳聽到若水半推半就、吞吞吐吐地答應了張嵩,她仍相信他。
就彷彿回到了敕旗客棧,有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撿起掉落的帷帽替她戴上,又撩開皂紗,輕聲說了句,“在下定當護姑娘周全。”
又似在荒瀑崖邊,聞得那一句“借公子身邊姑娘一用。”有一身影行動遲緩,卻仍攔於她身前,言語擲地有聲,“我曾言護其周全,言出必踐。”
荒瀑古墓之中,又是那道身影,毫不猶豫散盡全身功力,褪去貂裘,提起長劍,以性命及修為作陪,替她殺出生路。
如今,也有人這般與她說了,雖然生來便好似逃脫不了被逼婚的命運,但上天卻好似也總有意眷顧於她呢。
這一次,真如山花爛漫那般,一笑百媚。
“我們回去吧。”若水輕聲問道。
唐嫮點點頭,也無心再眺望遠方了,只想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若水狠狠地盯著那間人聲鼎沸的廂房,半晌,緩緩下了樓。
“既不能善了,便要斬草除根!”
酒過三巡,天色已是不早。張伍有些心事重重,席間也未飲多少。席間諸人已然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唯有他,霜鬢白鬚,卻目蘊神光。值此之機,拉過張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