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趙承衍,沈殿臣總是沒有丁點兒把握的。
他沉默下去,良久才嘆著氣重新開口:“劉銘先人還在往西北的路上。年初兩浙決堤,三月裡福建沿海海寇入侵成禍,現如今西北之事又未平息……殿下,朝野動盪,是您想見的嗎?”
趙承衍橫過去一眼。
其實多年前,沈殿臣也不是這樣的人。
還沒有進內閣的時候,他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為人剛直,鐵面無私。
後來入了閣,熬著資歷,成了內閣首輔,卻也一年圓滑過一年了。
處處都只想著權衡,制約。
這趙家江山,他那心黑手毒的皇兄都沒這般的小心仔細。
真是可笑。
趙承衍揹負著許多的罵名,自西北一事他拒不肯去後,背地裡的那些議論更多了些。
趙盈到底不太忍心,挪出來半步,月下的美人眼尾紅紅,髻上那支赤金鳳穿牡丹的步搖垂下的珍珠流蘇,竟還比不上她一張小臉白。
沈殿臣像是才想起她也不過十四歲的孩子,眼底終於染上些許的心疼。
趙盈看在眼底,並不屑於他這點子微不足道的心疼,更不打算聽到沈殿臣口中任何關切之言。
於是她叫沈閣老。
沈殿臣未曾言語,等著她的後話。
趙承衍的手又覆上了她的手背。
溫熱的,有力的,給她勇氣和支撐。
趙盈唇角上揚,朱唇貝齒,明眸善睞:“依沈閣老此刻所言,劉娘娘要毒殺我,大抵是我活該命中有此一劫吧。”
她聽見沈殿臣倒吸了口氣,看見跟在沈殿臣身側的沈明仁臉色驟變,感受著趙承衍握緊了她的手,才笑語盈盈反問沈殿臣:“劉家先祖是開國功臣,幾代的忠良之輩?
劉家的爵位是如何沒的,太廟裡,忠良祠中,劉家先祖的牌位是怎麼撤出來的,沈閣老是要我這個十四歲的孩子來提醒你嗎?
我只知,自古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到了沈閣老這裡,好像不是這道理,更不是這規矩。
這樣的話,你不妨明日太極殿上說與我父皇聽,端看一看父皇是怎麼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