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話沒有一個字是真心的,可是姿態放得很低。
他一口一個積勞成疾,又說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
趙盈大可以順著他的話,大手一揮,叫他辭官致仕,安心養病去。
沈殿臣此番行為,倒是古怪。
不過趙盈可不會認為他是就此服軟也認了輸的。
她扼腕嘆息:“閣老一生為大齊,為父皇,如今年紀漸長,倒弄得積勞成疾,累出一身的病來,要是叫父皇知道,難免又要傷心一場。
等明兒孤叫內府司準備些上好的補品補藥,送到閣老府上去。
閣老看病養病,若是一時有什麼缺的,只管派人來告訴孤,內府司和御醫院裡有的,全緊著閣老用去。”
沈殿臣少不得又要起身謝恩。
只是等他再坐回去,話鋒又轉:“老臣今日到司隸院來見殿下,是因在外頭聽了幾句閒話,此事尚且沒有在城中鬧開,老臣想著若是訛傳,料理了那些說閒話的小人是正經,可要不是訛傳,此事只怕不大好。”
趙盈眉心一動:“閣老不是在府中靜養養病嗎?怎麼又聽見了外頭的閒話呢?”
“府中人丁多,人多口雜,難免在外頭聽見了閒話,要在家裡頭說,老臣這些天一直在家裡,自然是聽得見的。”
趙盈還是挑眉,哦了兩聲:“是什麼樣的閒話?驚動了閣老,病都不養了,一大早的跑到司隸院來。”
沈殿臣抿唇:“姜氏謀逆,獲罪問誅,滿門抄斬,連帶先瑞王也廢為庶人,賜下毒酒一杯,老臣斗膽,想請問殿下一句,此案督辦是由司隸監周大人及刑部宋尚書,其中可有什麼疏漏之處嗎?”
姜家還能有什麼疏漏之處。
從頭到尾,趙盈是一點活路都沒打算給姜家人留下。
周衍和宋子安親自督辦抄家的事兒,誰也別想在他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翻出天。
唯一值得人拿出來說嘴的——
姜子期。
事實上姚玉明在這件事上做的也算隱秘了。
就是她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子有恃無恐。
姜家一出事,所有人都被禁軍把守,女眷暫押府中,男丁押入了司隸院大牢來。
當時趙盈就吩咐過周衍,要對姜子期格外照顧。
人是一起抓回來的,不過進了司隸院,姜子期就跟他那些兄弟們分開關押了。
他在司隸院的牢中待了連半天都不到,趙盈怕他胡鬧起來,把人給藥暈過去,然後讓周衍安排軟轎,從司隸院後門抬出去,抬到了姚玉明私下裡早就置辦好的那處宅子去。
後來給姜承德定罪,姜氏滿門抄斬,那會兒已經沒有人在意姜子期這個從來不受寵的庶子身在何方了。
周衍跟宋子安都知道這件事,趙盈告訴的。
宋子安深以為此事不妥,但架不住趙盈不搭理他。
他還不得不跟著周衍一塊兒粉飾太平,從死牢里弄了個身量年紀都差不多的出來,反正是抄家,砍了頭誰知道哪個是姜承德,哪個是姜子期,哪個又是不相干的刑部大牢的死囚呢?
橫豎姜家一門上下三百餘口,屍身一具不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