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山崩
福建一帶連日陰雨綿綿,其間還夾雜下過三兩場雪,不大,可天寒地凍,山體積雪,連官道上都是白茫茫一片。
這是欽差自福州啟程後的第十四天,路卻越發不好走了。
趙乃明吩咐下去車駕緩行,若實在不成,原地駐紮也是可以的。
禁軍隨行的衛隊長是在軍中歷練過的,此地多山,山勢雖都不高,可兩側聳立出三五百米的山體,將一條官道夾於其中,地勢勉強可稱上一句險峻。
倘或是行軍打仗,這樣的地形地勢是絕對不合適軍隊駐紮的。
故而接到命令之後愣怔在原地,暫且沒動。
他心下猶豫,乃是因一貫聽從安排吩咐辦事的人,心下有了狐疑之處,也不知該不該開口,或是該怎麼樣開口。
從前他不會這樣是因為徐照統領禁軍,沒什麼值得底下人質疑的地方。
可趙乃明一行不同——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無論趙乃明還是趙澈,哪怕是看似四處遊歷,十分有經驗的杜知邑,也都是花瓶一般的空架子,就算不該稱之為紈絝,那也不是什麼有行軍經驗的人。
趙乃明才要把車身旁軟簾落下,眼角餘光瞥見衛隊長臉上的為難之色,手上動作一頓:“有什麼問題?”
衛隊長抿唇,抬頭匆匆看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掖著手回他:“此處地勢不適宜駐紮,連日陰雨綿綿,這一帶的山體多泥土碎石,山頂還有滾石,若是土質鬆軟,被雨水沖刷之後滾石滑落,容易出事的。”
就如玉安觀那般。
那是不幸中的萬幸,沒砸著人,只毀了道觀幾間精舍還有後山下的菜園子。
但這官道上,真要是滾石滑落埋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趙乃明卻似根本沒聽進去,神色漠然應了一句知道了,就垂下了軟簾。
衛隊長愣在那裡。
這算什麼意思?
杜知邑是陪著趙乃明同乘一車的,二人面對面坐著,當中擺著一張白玉棋盤。
他手裡的白子握緊之後,拳頭在車廂內壁上敲了兩下。
車外衛隊長聲音果然又起,他才笑著吩咐:“你既有心,做好防範就是了,此地不適宜駐紮停留,難道冒雨前行就一定安全嗎?你去吧。”
腳步聲也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後才響起。
杜知邑不免失笑:“脾氣還挺犟。”
趙乃明執黑子再落:“其實他說的是對的。”
這不用他說。
那些地誌怪談又不是隻有他才看過。
杜知邑這些年間就不說走南闖北的闖蕩過吧,去過的地方,見過的風景,也一定是比趙乃明要多的。
可能怎麼辦呢?
他盯著棋盤,思忖良久,倒也沒看趙乃明:“世人大多如此,總是恐怕擔負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