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正要落子的手生生頓住,杜知邑察覺到深邃而幽暗的目光,才肯抬頭看去,與趙乃明四目相對時,唇邊的弧度就更大了:“王爺覺得不對嗎?”
“你說的當然對。”黑子驟然落下,棋盤上左下角處一大片白子無一生還。
趙乃明冷著臉收子,一面冷冰冰又說:“不然我們現在是在做什麼呢?”
打從接到京城傳信,趙乃明臉上就再也沒有過笑容。
杜知邑儘可能不去招惹他,免得他把滿腔怒火朝著自己發洩。
該趕路趕路,該下棋下棋。
眼下嘛——
“王爺既姓了趙,自然是趙家的孩子,骨肉相殘,手足相爭,王爺早在十幾年前不就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嗎?”
這下連收子的手也不再動作了。
一局棋眼看已成定居,對面的人卻毫無勝利即將來臨的喜悅感。
從頭到腳都是冰冷的,一如馬車外的天氣。
車內小火爐並不能溫暖他分毫。
杜知邑很會說話,趙乃明早就清楚,所以從發現他情緒不對之後,對於這件事,杜知邑始終三緘其口。
儘管他私下裡已經安排佈置了一切。
今日,最遲明日。
這是杜知邑回明他的,並沒有瞞著他。
趙乃明打心眼裡厭倦這樣的生活。
久居彭城,就是因為不想捲入趙氏子孫的任何陰謀中。
進京和親,是看在趙承衍的面子上。
他固然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卻未曾想過這一天來的這樣快——趙盈當然容不下趙澈,但在取人性命之前,要活生生先折磨人的肉體,恕他實在是無法苟同。
他不阻攔,也很難做幫兇。
所有的一切都是杜知邑部署的,他並沒有資格指手畫腳,一旦性差踏錯,浪費的是杜知邑的心血。
而責任,是要他們共同承擔的,甚至會連累遠在京城的趙盈。
任何道理都用不著杜知邑跟他講。
杜知邑也曉得不必,才從無開口。
左下角處最後一顆白子被趙乃明收走後,他視線也從杜知邑身上收了回去:“我有,但仍覺得噁心,你認為這兩者之間是衝突矛盾的?”
杜知邑是沒有料到他這麼直白的,被噎了一聲,旋即搖頭:“不衝突。”
“你都安排好了一切,眼下也不必理會我的情緒。”趙乃明嗤笑,“我並不是針對你,也非針對永嘉。
至於你方才說的,我可以理解為是在寬慰安撫我嗎?”